世子今天火葬场了吗: 第100章 世子火葬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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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昏昏沉沉, 黯淡地伸手难见五指。

    风大雨杂,已经教人分不清,这天色的昏暗是因为漫天的雨与云, 还是仅仅只是因为天色渐晚。

    破庙木门一直吱呀地响, 门外风雨交加, 庙前未修缮的院中的黄土早已被泡得发软。

    谢嗣初垂眸, 透过破损的木门被风吹起的一条细细的缝向外望去,渴盼看见些亮,却还是同庙中如出一辙的昏暗。

    凄风苦雨,处处寒凉。破损的庙四面有风, 四处漏雨,呼啸声,滴答声时不时在四周响起。

    寒风恍若一柄利落的剑, 破庙中剑光四处刺来,谢嗣初不由自主瑟缩着身子,苍白的面上只有一双眼尚且有些生气。

    腰腹间的伤口, 血是流还是止,痛意是轻还是淡,他已经没有知觉了, 天色昏昏沉沉,他整个人也都在一片黑暗昏沉之中,仅仅靠意志在强撑着。

    他等了多久了?

    谢肆初眼眸轻眨,思绪有些迟钝地望向同样漆黑一片的地面。他伸手去感知,指缝间的黄土混着血,细细地掉落下来。

    一道痕, 两道痕四道痕。

    原来,还只有半个时辰啊。

    他的心像是陡然放下, 眼眸抬起,继续望向木门的方向。他其实已经意识昏沉地看不见门了,但是那儿寒凉最甚,时不时寒风裹着雨,熙熙攘攘而来。

    是门吧。

    若是算上风声雨声,耳边是喧闹的。但谢肆初只觉得周围静地可怕,他也静地可怕。

    指缝间杂着黄土是因为他每隔半刻钟会在地上划一道,他没有趁手的工具,只有一双手尚且有些力气。

    刻痕的时候,手指几处磕到了碎石子上,密密麻麻划出了好多血口子。他没有痛意,又或是这样轻微的疼痛对来来说已经无关轻重,他甚至没有去寻个平坦的位置。

    他试着张口,原以为只会是如枯枝般的喑哑,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

    是因为流血?多了,还是因为他没有力气了。

    他不知道。

    他轻轻地垂眸,有些觉得自己?狼狈了。即便是被谢尚如狗一般锁在院中的那两年,他也未如此狼狈过。

    原来有时候,爱比恨更磨人。

    但这些有关狼狈想法只是在他脑中划过一瞬,很快便消失了。

    以狼狈去祈求,其实他知道,这是可笑的。

    到底,他还是在赌。

    枝枝的爱。

    莫五说他疯了,但他知道他没有。

    这才不是孤注一掷。

    而是一场以赌之名包裹起来的彻头彻尾的自私。

    他在用自己拥有的最后的一切,祈求枝枝的爱,与原谅。

    他在赌万分之一的可能。

    谢肆初轻轻闭眼。

    即将到来的是猛烈的欢喜,亦或是决绝的死亡,他不知道。

    但那么一刻,在听见脚步声的那么一刻,他曾经觉得自己,是赢了的。

    *

    十三带着军队冲进破庙时,长靴上沾满了厚厚的黄土,带着几分平日没有的粘稠,一脚踹开面前破庙的烂门。

    蘸满油的火把在雨中顽固地亮着,火光冲破驱散黑暗,照亮小而狭窄的破庙中的一切。

    也包括,那个奄奄一息的人。

    他倚在破烂的佛像旁,一身喜袍破烂得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红衣上几处暗红鲜红交错着,身下的雨水混着泥水,依稀还能看见淡淡的红。

    他痛苦地端坐在那,手指深深插|入已经被雨水泡的发软的泥土中,一眼望过去,浑身皆是污浊。

    全身上下,唯有那张脸算是干净的。在这火光堪堪驱散的黑暗之中,苍白得可怕。

    即便是十三,在看见眼前的一幕时,也不忍动了下眼眸。原本要出口的那一句抓捕,被他下意识咽回喉间。

    谢肆初一动不动深埋着脸,看上去像是没了气息般。

    在火光带来光亮的瞬间,谢肆初紧紧地闭上眼,埋着头,固执地将自己困回一片黑暗之中。

    却不够。

    还是有光从缝隙中透出来,从四面八方的缝隙中透进来,强硬地以不可挣脱之势冲进他的眼眸中,告诉他。

    这不是梦,枝枝没来。

    醒醒吧,虚无缥缈的曾经的爱意如何能够支撑你走完破碎的一生。

    放弃吧,她不爱你,分毫不爱。

    他脑海中有无数个声音在盘旋,争吵着,矛盾着,搏斗着。

    你死我活,最后却又谁都战胜不了谁。在无法抵御的数次侵袭中,他大脑有一瞬间地断线。

    他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为何在此,忘了这带着刺鼻气味的火光和这破烂喜袍之下的满身伤痕。

    他以为自己忘记了一切,却在那人向他奔来时,张开了双臂。

    他没忘记枝枝,可如若不能忘记枝枝,他忘记了世间的一切都救不了自己。

    可如若忘了枝枝,这世间的一切又都没有意义。

    他一如既往地矛盾着。

    但他没有来得及选择,就已经下意识张开了双臂,狠狠砸在佛像上那一刻,他才发觉向他奔赴而来的枝枝,是假的,是幻念。

    眼前只有火光,只有黑压压的一片盔甲,只有在他生命最后时刻存在的他毫不在意的一切。

    那火光?亮了,他连沉溺幻觉都成了奢望,他无意识垂下不知青紫了几处的手,头再次无力地垂下,轻轻地笑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嘶哑得恍若用刀刻着喉壁,干枯如猛然折断的树枝,隐着不可再言的过往与永不再燃的期望。

    他甚至笑出了泪,混着血一起滴滴答答向下淌。

    即便到了此刻,他亦对她生不起半分怒火。他为他余下不多的生命而笑,为她丝毫的不在意而笑。

    最后笑得埋下头,只余下面上干枯的泪。

    十三看不见谢肆初的眼,只能听见这一下又一下的笑声,却丝毫不妨碍他想象出谢肆初眼中的悲凉。

    接到上面命令的那一刻,十三正在搜查城郊东,而这破庙,在城郊西。

    十三不是想不出谢肆初想要干嘛,从上面接到消息的那一刻起,谢肆初的目的便昭然若揭,他只是未想到,谢肆初会做到如此地步。

    即便是他,亦沉默的地步。

    飘了半日的雨终于停了下来,换了个无人在意。沉默片刻,十三冷声:“谢肆初,我奉公主之命,以谋逆之罪,将你逮捕入大牢。”

    谢肆初没有应答,十三知道这时候他上去,甚至连三分力气都用不上,就能直接将谢肆初抓捕。

    可十三没动,他耐心地等待着。后面的士兵偶尔“哐当”一声将长矛弄出了声响,他们小声的嘀咕声也时不时响起。

    十三甚至转过身,不再看向谢肆初,而是望向外面黑沉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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