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言三千: 42、(四十一)双重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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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肃王逐出宫殿后,砂棠一路辗转来到了故土皓国,为谋求生计,她毓扮衍装在一城镇的茶肆里做端茶送水的苦差事。

    在这期间,当地一个年轻教书先生瞅中了她。她连哄带骗地将砂棠领到自己家里后,每天只让她做最轻松的活,却提供她远高于一般雇佣的生活保障。久而久之,砂棠对她产生了不少感激之情。

    故事的转折点发生在教书先生强行要求砂棠侍寝的那个晚上。

    那人得逞之后,原形毕露,对砂棠说道——原以为你是从哪个大户人家里跑出来的娈童呢,原来是个毓子,这下可便宜我了。

    砂棠囿于她赐予自己的“恩情”债与自身柔软的性情,只得委身于她,给她生育后代。羡煞旁人的恩爱鸳鸯,书本画册里才有的爱情桥段,原来只是一个卑猥者对一个弱势者进行欺压的丑作。

    用漫漫一生来报一虚恩,天底下最为愚钝而又麻木的事,舍它其谁?

    好歹柳絮找到了她,为她破了魔障,过程虽艰险,但结局圆满,不枉一世。

    那么换到今生今世呢?在这风云诡谲的现代社会,枝枝节节的网状命运,愈演愈硬的人心腹地,柳絮也好,砂棠也好,真的能走出那条幽长狭隘的迷宫吗?

    柳涘瑶给自己抛下无数条问题,却只能做出一种选择,一种关乎死生的选择。命运无唯一的解释,就算有神在至高点作祟,妄想左右命运,那也只能用最为下作的办法去牵绊人心——熟谙人性的弱点,将其引诱到密不透风的囚牢,再给予其致命一击。

    柳涘瑶站起身,不知不觉地朝东商街区走去。她在一家名叫“白鹿轩”的书屋前驻足,朝屋内正在整理书架的一个人看去。

    停顿了几秒后,她朝那人走去。

    “许鹿尔?”

    那人回头,礼貌地笑了笑:“小姐找我吗?”待柳涘瑶走近,又以一种比较惊讶的语气说道:“柳涘瑶小姐?好久不见呐,你一个人来玩吗?”

    “不是来玩,我是来找你问事的。关于你的堂妹许念一。”柳涘瑶直视着她的眼睛,语调平稳,听不出情绪的尾余。

    许鹿尔依旧用那双水清雪净的眸子看着她,就如同当年那个教书先生第一次与柳絮交锋那样。

    “我有点好奇许念一跟你的关系,方便细说一下么?”

    “没问题的,嗯——”许鹿尔拖长音节,继续整理手上的书本,“她从小跟我关系就挺好,很黏人的一个孩子,诗文方面的天赋很高,常找我来讨论文学知识,我也很喜欢她,经常在一块疯玩胡闹,差不多,就这些吧。”

    柳涘瑶反问:“就只有这些吗?你没察觉出她对你不太寻常的感情?”

    许鹿尔笑了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转身看向柳涘瑶说道:“有。但那是她不够成熟的表现,不成熟,才会有错乱的情感。”

    “所以全部怪她喽?”那末稍的尾音吴钩刀尖似的锋锐上翘,“你没有半分过错?她向你示好时,你又是怎样做的呢?暧昧不清地回应她?或者有意无意地回避,嗯?”

    “哦哦,当然了,你一定会说——‘那是出于姐妹的关切’,对不对?”柳涘瑶见她想争辩些什么,立马说道,“你甚至暗地里觉得,她这样对你,似乎也很不错——对不?”

    那双鹿眼里的笑意消失了,俊俏的脸上煞白一片。

    柳涘瑶看到一个怀孕的毓人站在了书屋后侧的门廊边,神情复杂地观望着她们的举动,就离许鹿尔更近了些。她倾身耳语道:“你这个自恋的禽兽,分明在享受着一切,要不然,你也不会找一个跟你堂妹的形象气质相仿的契人。”

    许鹿尔猛地后跌一步,手肘滑蹭了一下,有两本书笨重地摔落在了地上。

    “阿令!我回来啦!”

    这时,一个可爱的小孩子跑到了屋内。受屋内奇怪氛围的影响,她陡然地停住了脚步。柳涘瑶回头看过去,挑了挑眉——熟悉的稚童脸,前世的罪孽之果。

    她走到孩子身边,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孩子点点头说好。

    “你的念一姑姑呢,因为你的阿令害了病,这种病很难好,你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所以,不要原谅你的阿令。”

    小孩一下子哭丧起脸来,水汪的大眼睛此时浸泡在了泪海里。她跑到阿令身边,用没什么力量的拳头打着许鹿尔,边哭边喊着“坏阿令”。许鹿尔的脸更加苍白了。

    柳涘瑶最后扫了一家三口一眼,转身离开。

    她信步在伏通路上,四面八方传来的鼎沸人声皆无存,一种物我两忘的境地瞬时产生。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穿着苍青衣衫的毓子欢悦地哼着小调。她与她携手前往寺庙,举行幽秘而至纯的仪式。

    追寻着记忆来到伏通路尽头的祭场上,闭着双目,柳涘瑶能感受到跨越千年的遥远而幸福的笑声。那旧时的庙宇,悠远的钟鼓,绚丽的夕霞,见证了一段纯美感情的连理。

    絮儿,干嘛还愣在那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仪式过后,苍衣毓子站在寺庙正门外的以东方向,催促着爱人。

    别动,砂棠,就这样子站一会,真的好美,你——还有夕阳,美得虚实难辨。

    她痴痴地看着夕阳斜洒在毓子身上闪耀着的不可思议的光芒。

    说什么胡话啊!那人侧过身子不给她看。

    她酝酿了一番后,用清润的嗓腔字字酌情道——倦林枯涧清霏,零家幽道晚炊,东庭苍衣玓眼,故人琦华,翩鸿游婉冠纱。

    对啦,这首词曲,原来是自己赠给她的。

    柳涘瑶慢慢地蹲伏在地上,哑声痛哭。几滴晶莹咸涩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地面,眼泪滴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竟然晕染出了一方明镜般的透明水洼。里面倒映的不是柳涘瑶的影子,而是某片山林的景致。

    看样子像是枫树林。满目的火红,映接着蔚蓝的晴空。这里应该就是那个欲虫之前说的那个“麟子山”了。

    画面一转,一处断崖忽地出现,其上立有一根枯败的树桩,几片零落的树叶正在微风吹拂下颤颤巍巍的抖动。

    柳涘瑶愣神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用衣袖抹了把泪后,迅速起身,迈腿跑离祭场。来到伏通路的正中央,天旋地转的不适感向她强袭而来。她按紧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摆了摆头,等到眩晕过去,环顾四周一圈,然后十分笃定地朝正东方向跑去。

    山路陡峭,断木横铺,碎石满坡,天色渐阴。柳涘瑶不顾一切地向最高处奔行,纵使踩到了石块崴到了脚,跌破膝盖,挫伤肘腕,速度丝毫不减,脚步半分不停。

    麟子山最高处的陡崖边,果真有一棵断截的枯木。

    柳涘瑶大喘着气,吃力地走过去。袭心的熟悉与胀痛交杂的感受似乎要将她湮灭——更加古老、原始的记忆正一点点地苏醒。

    她伏跪在枯木边,泪水再次涌现。连珠的泪渗透进裂纹里,洇深了木桩的年轮。漫天的狂雪,呼啸的寒风,强硬的神旨。彼时的记忆终于浮现。真正懦弱胆怯的,原来是那只神鸟,是那个身为神鸟的自己……

    忆至悲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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