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商(双重生): 1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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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诒帝李怀雍,不长命。

    说是那年东宫邸旧人云氏仙去,凤诒帝接连几日不眠不休,亲自挞钟、治悼词,守灵,心口血吐剌不止。

    宫里人都说,就是那时候伤着的根本,往后圣体每有胸痈胀痛的毛病,以至享年不久,在位仅十年就英年早逝。

    旁人道,凤诒帝在位的十年,是政通人和天下太平的十年,官不敢欺、民不敢怠,上下有序,听说清心殿每日里烛火点到三更天,可见其勤政。

    可那十年,唯有李怀雍自己体省,是怎样魂不守舍的十年,是怎样日夜煎熬的十年。

    他们怎说的?说凤儿早有恶疾,是不治而亡,李怀雍不信。

    她身上不好,她怎个不说?她不说,她难道不想好好活命?她,不想活命,李怀雍捧着这么一个念想如梦初醒。

    又止不住地想,是,贬妻为妾是短她公道,可她是罪臣之女,历朝历代大位之争不都如此?总要有牺牲。一朝天子一朝臣,云氏在前朝占尽显赫,在朝中一呼百应,留之不得,这道理她怎不懂?他费心尽力保她一命,无论立谁为后,他的后宫总有她的一席之地,她为何不知?为何执意撒手而去?

    是否,是他的一厢情愿,她是恨毒他的。

    不,不会的,他的凤儿最是温婉解意。是以,凤诒帝不信甚恶疾之说,他信她死于非命,她必是死于非命。

    他斩杀母族,分毫不留情面,要罪魁为她偿命,凤诒二年徐氏全族获罪,宫中徐妃赐死,徐太后幽居掖庭,永世不得出。他又追封元后,极近哀思,悬画像于清心殿,日夜观摩怀念。

    一晃十年。

    与他两个做夫妻的年月一般长,十年。

    凤诒帝临终前留下遗诏,说要与元后云氏合葬昭陵。不知是否是孝子贤孙谨听他遗愿,他再睁眼,没在昭陵里头和他的凤儿做夫妻,竟然是回到成婚刚一年,回到东宫,重又与凤儿做夫妻。

    真是,老天垂怜。李怀雍甫一摸清这件儿,欣喜若狂。

    却也,有那么些儿不遂人愿,有些美中不足。

    一应不相干的人不消说,单说云箫韶待他,他还记得从前的梧桐苑是怎样的馨香四溢暖意融融,每逢他驾临,总有佳人素手奉盏笑靥生花,如今呢?如今莫不他记得岔,梧桐苑由来的杯凉枕冷,云箫韶脸上也冷。

    原痴着心,想再处处罢了,多年未见他总是生疏,她也眼见正恼着徐茜蓉,天长地久人心可鉴,慢慢来罢

    可今日,他懒怠再等。

    “凤儿,凤儿。”他喃喃念的,心心念念。入手一把腰,几番魂梦销,温香软玉相似,他双唇落在绽着青鸳鸯的小衣口。

    夫妻两个整待入港,千不合、万不合,李怀雍在此时纵眼风一抬,看清云箫韶一张冰雪样的脸。

    真真冰雪样,任他伏在她身上情动情热,她的眼睛里寒意凛然。

    她长发泼洒一般散在枕上,一只脚儿还挂在他臂弯,她看他的眼神却好比在打量一件死物。

    “……你不……?”天地良心,李怀雍想问一嘴来着,问云箫韶你是不是不愿,可一霎雪光照打进胸怀,猛然想起那张红花炭的方子。

    开方子的人,他可关押料理,可是开出来的方子和药,自挡不住,已经到云箫韶手中。即知,多余他问,她不愿,她不愿为他落个根蒂,甚至不愿和他亲近。

    免不得,李怀雍忆及正月十五慈居殿的灯宴,那夜里月影真还是灯影真,她不发一言,果真只是一时受着惊吓?她是血热梗喉还是眼冷旁观。

    话头打一个转,到嘴边:“瞧我,恁是不体贴。你舟车劳顿才来,”慢慢给她手脚收束好,锦被拢好,“等你歇歇,好不好?”

    云箫韶没答话,枕边手上一松。

    见她无言,李怀雍又拥她片刻,左右舍不得撒手。

    他是舍不得,云箫韶也是舍不得,她舍不得她成哥儿。

    待李怀雍真个偃旗息鼓,预备歇宿,云箫韶摸一摸掩在枕下的攒丝簪子。但凡李怀雍一根指头尖儿碰着她,她脑子里没别的,只有当是时成儿断气时候模样。

    小脸儿皱的青紫,眼皮望上吊,见白不见黑,声如蝇呐四肢如搐,一口气没上来生生憋死在她怀里。

    何苦来哉,到人间走一遭吃这等苦?归根究底,还不是李怀雍一根行货子做的孽!方才他再那么着寻头探脑,她手上簪儿瞄得准,也不指望这花俏玩意有甚大作为,就照着他招子扎便了,叫他害疼,叫他从她的身上滚下去。

    方才不觉着,这会子觉出来,满手心里都是冷汗,胸腹间也旁的没有,直燎酸犯恶心。

    落后李怀雍睡得熟,云箫韶悄摸起身,望殿外吩咐另设她的寝庐,与画晴两个歇下不题。

    到次日,没人来打搅。

    怎说的,好赖是当今太子,即便如今宫中是冯氏当家,那也是货真价实录过金册金宝的储君,当是能安生养病?上京大小官员,沾不沾亲带不带故,都要来探一探。

    云箫韶私心里打量李怀雍待客畅谈,不知怎的总觉着老练,比从前那头有章法,胸中有沟壑。不过她是乐得他绊住不来的,若非她这个太子妃肩上有“侍疾”的圣旨,她白不过家去得了。

    却说这日,时近季春,嫩柳新抽是绕鬓的绿,桃杏遍烧是开脸的红,上京或许不比京城繁华,唯一座涑水湖风光尽览,湖岸边上柳青枝红,逞尽灵秀风雅,州府张同知、韩通判这日在湖畔望月楼宴太子驾。

    原本通没有云箫韶的事儿,偏偏这位通判韩大人,自作聪明,大约是瞧着太子不过稽留养病,不上半月,就这都要巴巴儿请太子妃过来,这不是宠?不是爱?不是心尖儿上的人?太子殿下看重,那咱们怎能轻慢,上告长官同僚,一力撺掇各家娘子同去。

    到席上,云箫韶见这韩通判的礼,就有些横竖不顺眼。

    夫人太太自然另置一席,铜鹤大扇的座屏铺摆好,云箫韶位尊望后才到,她坐好,受官员们的拜,见着通判说姓韩,果然一瞧尖腮鼠眼儿没个敞亮样儿。

    只是又见他娘子,旁人身后至多二个衣饰体面妇人侍立,唯她身后一气儿站五个,知她内宅日子八成不好过,又怜惜起来。

    这一来,少不得话儿多说几句。

    只见今日这宴讲究,案上玉杯犀杯赤金攒花杯,盒里金羊银鹅白玉酥子鲞,楼上楼前琼花珍禽,白羽的鹤、紫蕊的花,民间都要万金之数,花丛中央台子上又有伶人作舞小优儿弹唱,甚么观音舞、佛桑舞,不一而足。

    听一会子的唱,云箫韶问韩通判娘子:“上京本地,是南调时兴?”

    底下台子唱好几套,打头唱的韩湘子升仙记,后又唱的《八声甘州》“花遮翠楼”,都是南边词曲。

    韩通判大娘道:“娘娘好灵的耳!”又说,“原也南北并行,只看各家的本事,只是年前秋天交春院进来一批南人,好个弹唱!恁伶俐的嗓儿,有如天上下来般,南曲这才占得上风。”

    云箫韶凝目看一刻,问:“当中那个,穿烟云羽纱衣裳的那名,弹琵琶的,姿容不凡,也是南人?”

    韩大娘笑得眼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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