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丑: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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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跟上,随行家仆中?纵有?带了伞的,这会儿也不可献好出头。仪贞扯着袖口擦了擦眼睛,搜寻着两个哥哥的踪迹,还没上去招呼一声,就被横空出世的一把雁翎刀截了道。

    万幸,刀鞘还在。可拱卫司上上下下焉有?吃素的,赤手空拳照样取你狗命。仪贞顾不上别的,闭眼大喊:“刀下留人!”

    这话真有?话本子里写的那般管用,仪贞惊魂未定地重睁开?眼时,对方恪守道义地等?着她的下文。

    大眼瞪小眼一时,仪贞反应过来,不是江湖道义管用,而是恰好遇见了熟人。

    “皇后?娘娘?”拱卫司指挥使刘玉桐满脸写着迷茫,“您这是…”闹哪一出?

    “刘大人别来无恙呀?”仪贞讪笑两声,也不跟他打马虎眼儿来:“我想求见陛下,大人替我通融通融吧!”

    刘玉桐一愣:仪贞出宫始末,他倒是知晓个七八分,殊不知缺少的那二三?分,恰恰是不离题的关?窍。

    总之,这位拱卫司供职的刘大人有?着出淤泥而不染的仁厚心肠,当?即一口答应,侧身让仪贞先行,又命属下飞速取来一把伞撑开?:“委屈您,得腿儿着过去,再不挡挡雨就真是咱们做臣下的该死了。”

    仪贞毕竟不是才抽条儿的小树小草,一场甘霖兜头,浇得她蔫了吧唧,此刻对刘玉桐不由得十二分感念,连周遭人等?的侧目也全不当?回事?儿了。

    不过,拱卫司乃天子心腹,历来公干私干,再离格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是以仪贞一路顺顺当?当?进?了斋宫门,在大殿一侧拱卷掖门前等?着刘玉桐入内回禀。

    斋宫是院中?院的布局,皇帝在后?殿休憩,大臣们则在大殿与?后?殿之间?的东西配殿安置,虽然暂无公务可忙,但毕竟圣驾当?前,不好闲磕牙打发时间?,不外谈些农耕蚕桑,兼或吟一二篇颂圣诗词。

    仪贞鸡一嘴鸭一嘴地听着,百无聊赖之下,心跳也被雨敲瓦当?的节律带偏了,如惊马如残漏,终没法消停。

    她低着头,在润湿的青石阶沿磋了磋脚,不大得劲儿地又缩回去,怕泥点儿真沾上鞋面,一时不好看。

    直等?到雨歇了,天又放了晴,刘玉桐可算姗姗来迟,后?面跟着个人,却不是皇帝,是来领妹妹的谢昀。

    第110章 一一〇

    谢昀冲刘玉桐拱手一揖, 谢他走这一趟,而后转向?仪贞,漫然笑笑:“我带你去烤火, 等衣裳鞋袜干了再回去。”

    仪贞不答, 眼眸从刘玉桐身上转过, 转到后殿紧闭的门窗, 云散雨霁, 琉璃瓦上隐隐泛出虹光来, 瓦檐下空无一人, 在这片生机盎然里突兀地不合时宜。

    她微错了错牙,猛然拔腿往里冲, 谢昀与刘玉桐联手都没拦住, 下一瞬,散布在暗处的亲卫一人一枪架住了她。

    “吱呀”,浸了雨水的窗杦推起来?不够顺畅, 皇帝的身形半掩其后,没发话, 其余人等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进来?。”

    没有指明?是谁, 仪贞生怕别人再同她争抢,挣脱迟疑松开的长|枪就开门进了屋。

    “有什么事,非要见我?”刨根究底的话,声调并没有什么不耐烦,依然算得?温和。

    他在装相。仪贞忽然意识到, 若不是才见过他在众臣属面前冷酷无情的表现,她差点真被?糊弄过去了。

    他无法漠视她, 他痛恨她——是,只有他痛恨的人, 方值得?他假意敷衍。

    仪贞盯着他斟茶的手,打?好的腹稿像被?雨淋湿泡烂了,污七糟八的墨痕辨不出只言片语,结结巴巴地拼凑起了字眼:“我…年里得?了宫中?的赏赐,我还没谢过恩…今儿特意…”

    “就为这个??”他似是觉得?有点好笑,向?外挥手的姿态且透着点儿不耐烦:“往后别做这样的事儿了。刘玉桐这个?人念旧,遇上他是你走运,下回再没这么凑巧,岂不血溅当场?”

    她本来?就要死了!依照他们的布署,她下个?月就要“死”了!

    她在这一刻忽然体会到了,为何李鸿从前老是无缘无故咬她。当你满心情愫不得?诉、诉不得?的时候,对面的人却永远驴唇不对马嘴、答非所问,那滋味无法言喻。

    仪贞吸了吸鼻子,气焰尽灭:“我、我有点渴…”

    牵着袖口自斟自饮的人没理?会,低眉搁下茶杯,复起身吩咐:“回銮。”

    拱卫司的人虽没跟着进来?环侍左右,可都隔着墙屏气敛声地候着,以防真生出异变来?。仪贞再多的话也没机会说了,鱼贯而入的亲军后头缀着谢昀,冲她招招手不算,生怕她犯犟脾气,进而一把拉住了她,逆流而退。

    她没拧着他,让去配殿就去配殿,让烤火就烤火,让喝热茶就喝热茶,身上暖和了就裹上大哥的袍服,也不扮什么长随了,靠坐在熏笼边等谢家的马车来?接。

    踏出门再见天穹时,一片湛蓝,万里无云。来?了又走的春雨仿佛痴人发梦。

    淋了雨又丢了魂的人没作下病,千珍万重滴水不沾的人倒发起了高烧。

    这一回是他自己发觉的。再没人有胆量来?探一探皇帝的额头烫不烫。

    起先也并不怎么。回宫先见了一轮六部的官员,庐陵王家那个?李栩又捧着写?好的策论来?请御览。

    这是皇帝昨日出的题。一天的光景难为他写?了洋洋洒洒一整卷,惜乎运道不旺,皇帝不耐烦细看,随手压在玛瑙镇纸下。

    带着三分倦懒处理?了一整日政务,犹当是心里头的缘故。直到了安寝的时辰,躺在床上照旧不能入眠,僵挺着闭了眼硬捱,隔三道墙拐五个?弯的地方有谁咳嗽一声,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这夜的僵卧冷得?不同寻常,厚密的锦被?真化?作了大山,冰凉又沉重;炭炉子里毕毕剥剥响得?热闹,温度却被?金丝罩子全罩住了,传不出来?。

    他抖嗖得?牙关都咯咯作响起来?,神志也糊涂了,竟想不起来?要叫人。

    叫谁?他处在孤立无援的境地里,外头遍是王遥的眼线——他们全都巴不得?他死!

    他传不出消息去的。结网的蜘蛛以身作饵,煞费苦心地静等猎物投来?,小?小?的脑仁儿里可曾有过对穿堂清风的忧畏?

    他忽地从床上惊坐起来?,赤脚往外踩,平滑如镜的金砖墁地,叫他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绕过屏风,跨过门槛,摸索到被?他束之高阁的那把竹笛。

    笛音可以掩人耳目,可以暗诉衷肠。然而吹笛人过分生疏,时断时续的噪声呕哑嘲哳,实在不堪入耳。

    殿门洞开,逼上前来?的阉狗竟改了狂吠恶习,奴颜婢膝地矮下身来?关怀他:“陛下,您这是…”

    秉笔太监孙锦舟,新近投效朕的王遥义子。

    不,不是新近。王遥已经死了好些年了。

    回过神今夕何夕后,皇帝紧随其后地意识到自己坐在地上。

    朕梦中?得?了一支曲子,必得?立即谱写?出来?——不损颜面的风流借口信手拈来?,实际上却用不着他费心粉饰:呕哑的不是笛音,是他急促而无力的气息,比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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