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丑: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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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燕妮这里得到了证实,于是?道:“你们姊妹俩既重?新走动起?来,现下请她过猗兰殿来玩耍,不至于唐突吧?”

    燕妮一怔:皇后不计较她们过往之事,想?必眼下有更?重?大?的干系,要她俩担着了。

    竟也?无法撇开——百灵儿与她志向不同,不甘心在这高墙之内潦草一生,只盼着齐光公主?得择佳婿,能?够跟着出宫去,甚至有争荣夸耀的一日。

    苦心孤诣,纵然不甚光明磊落,但难以否认“人之常情”四个字,岂料横生枝节,淳婕妤不知?为何裹进来了。

    百灵儿不像燕妮用词和缓,见这猗兰殿里的架势,一张口恨不得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淳婕妤从前和我们公主?交好,后来突然不来了,心里有嫌隙也?未可知?…娘娘千万不要偏信她的话,还请明察才是?!”

    仪贞失笑:她明察个什么劲儿?事情始末她且蒙在鼓里呢。扭头看了眼时刻,让慧慧珊珊先将二人带下去安置,携了甘棠,径直往含象殿去。

    以往这时辰,皇帝该忙完政事了,或者到猗兰殿,或者候着仪贞到他那儿去——他显然更?愿意仪贞到含象殿去。

    今日这一路也?没?谁拦着,仪贞老远瞧见孙锦舟不知?打哪儿冒出头来,目光同她撞上,忙不迭地挤出一脸喜色,笑逐颜开地给她行礼唱喏。

    这便叫做过犹不及。仪贞慢悠悠走上前去,似笑非笑道声辛苦,问:“陛下呢?”

    “陛下练了一阵字,正舒散筋骨呢。”孙锦舟百般殷勤地引她过后殿去,又替她打竹帘儿。

    仪贞进来,见皇帝立在榻前,外?衫脱了一边袖子,一时看不出是?正要歇下还是?歇好了要起?来。

    “孙秉笔是?有什么喜事儿不是??”仪贞没?走到近前,背着光皇帝的表情也?不真切:“方才一照面格外?乐呵似的。”

    “谁知?道。”皇帝把另一只袖子也?脱下来,随手往榻上一丢,因为衣料轻而滑,又从榻面流到了地上。

    “许是?又认了干儿子了。”他懒得捡,抬脚踢开了,旋即在榻上躺下来,胳膊交叠着枕在脑后。

    仪贞睇他一眼,手落在侧旁素漆高几?摆着的蕙花上,轻轻拨弄了几?下,说:“这兰草长势倒好,就是?盆儿太拘束它了,该移到庭院里赏看…”

    皇帝只是?不理她,专心养神,仪贞恶向胆边生,掐下两朵开得最好的花儿,蹑手蹑脚地朝皇帝那头探去。

    哪知?皇帝闭着眼照样警觉过人,仪贞还没?站定,就被?他两道寒刃似的目光一晃,两朵花儿脱手落下,不偏不倚坠在皇帝发?间。

    仪贞讪笑着缩回?手,期期艾艾贴着榻沿儿斜坐下,对自己明晃晃的罪证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一力将适才的话头扒拉回?来:“那慧慧这儿是?不是?也?得有表示?我呢?”

    还揪着“干儿子”不放呢。皇帝知?道她绕着大?圈儿想?扫听什么,她也?知?道他知?道。非这么九曲十八拐的,是?怕贸然出口惹得他不痛快。

    他坐起?身?来,低头将发?丝缠绕着的蕙花摘掉,反手搁在一边,沉吟了一阵,盘算这件事要透给她几?分——

    自打齐光公主?与仪贞攀交上,拂绿阁的风吹草动就没?再瞒过他的眼睛,杨钧这位准驸马在循例的入宫觐见后,偶或多逗留一时半刻,远远地和公主?眉目交接一二,左右是?已经定下亲的男女,众目睽睽之下,也?做不出什么事儿来。

    而在这众目睽睽之外?,有个宫女本?领过人,打着公主?的名号,瞒天过海地与杨钧搭上了边儿,一来二去的,这二位倒情谊日笃,山盟海誓之际,宫女儿自言乃是?拂绿阁杂使宫人,不配跟随公主?发?嫁,为今之计,唯有杨钧开口去求。

    若求公主?,头一个怕她气恼不允,二来毕竟年轻不曾当家,抑或她也?做不了主?——思来想?去,不如?请动皇帝这尊最大?的佛。

    那杨钧不知?是?鬼迷心窍还是?怎的,竟真听了心上人的话。

    惜乎这名“宫女”并非心思活络的百灵儿,居然是?默默无闻的淳婕妤。

    “她喜欢当宫女,当就是?了。”对于这徒有虚名的嫔御,皇帝不屑多费心神,宫正司自有计较;及至杨钧——

    “…我是?真伤脑筋。”皇帝微拧着眉,按了按额角:“不从重?处置,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大?动干戈,齐光又如?何自处?”

    事态比仪贞预料得还一团糟。怔忡良久,意识到皇帝想?必头疼又犯了,索性将别的都?抛开,替他解痛为要务。

    一面唤甘棠去请高院使,一面安抚皇帝:“这样水性杨花的人,值得为他心劳力绌么?先晾他几?日,叫他寝食难安才好!”

    心思纯良的人,原来是?这般思量的。皇帝却之不恭地枕在她腿上,任凭她煞有介事地为自己揉按着,被?欺瞒愚弄的恼恨得以纾解,他几?近泰然地筹备起?了对杨钧的极刑:

    不可揆度、永悬头顶的杀机方是?最文雅的凌迟。

    齐光公主?婚事的搁置若有若无——本?来如?她这样身?份贵重?的娇客,大?礼张罗起?来,一年半载都?叫作从速,况且钦天监拟定的吉日,远在来年九月。

    仪贞原打算亲去探探她的口风,不巧高院使受召请脉过后,皇帝的头痛固然有所好转,但眩晕之症一时却无法根治。她大?半精力都?扑在这上头,对拂绿阁的关切,不知?不觉间就淡了些。

    只好嘱咐给慧慧并甘棠两个,凡事多多留神,隔一时便知?会她;此外?还托了沐昭昭,图的正是?她那份旁观者清。

    据沐贵妃冷眼看来,淳婕妤进宫正司后,延续了一贯深居简出的作派,安分守己地聆听女官教诲,仿佛自来便是?一名谨小慎微的老实宫人,前次一番搅动风雨简直是?众人一致的梦魇一般——很难断言她何时会不会故技重?施,仍应多加防备。

    倘或真有那么一天,皇帝的眩晕也?就不得不好了。

    贵妃无奈一叹:她之所以还留在宫里,是?想?在所有人都?与十九岁的姚洵告别过后,依旧记住他。实际上呢,她一面效仿尾生抱柱,一面被?迫见证了洪水滔天里过多的爱恨痴嗔。

    九月初八,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常朝。晋升通政使不到半年的杨钧得了皇帝再寻常不过的几?句垂询,领了一桩再寻常不过的差事后,突然绷断了脑海中最后一根弦,俯跪在地,参劾征西将军淳宁于于军中朝中培植党羽、欲谋不轨。

    皇帝度其言行无状,似有疯癫之嫌,皱眉令左右卫将其暂押下去。

    随即为正视听,皇帝按部就班地下旨清查淳家上下。

    第84章 八十四

    “他们淳家和武氏一族可不一样。”武婕妤给朏朏带了缠丝蛋黄加餐, 落座一张口,原来是表起忠心来了:“征西将军这一辈儿就兄弟俩,淳婕妤的堂兄弟得兼祧两房。若不?是王掌…王遥那狗贼, 说什么封娘娘、光耀门楣, 淳家人哪想得起这个女儿!”

    捧着茶盏, 只管对仪贞竹筒倒豆子:“就譬如我, 既然他们不?管我的死?活, 我又何?必管他们的死?活, 大家一刀两断完了, 岂不?干净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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