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令(重生):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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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有胜败,一连数月,局势僵持不下。

    直至死守定风城不退的第六个月。

    又?是一年冬至,白雪纷纷的冬日,他收到?上京来信。

    家书之中,夹着薄薄一纸信笺,信中却只有几行歪歪扭扭的字。

    【妾将死,愿葬于江都。

    然病容憔悴,恐使母忧。

    请殿下开恩,以火焚妾之骨。

    轻便从行,可归故土。】

    原来,她还是想回江都去。

    他捏着那纸信笺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发抖,恍惚间,想起自?己与阿蛮成亲那夜,暗卫来报,说谢姑娘在院中站了一夜。

    可她既没有哀声哭泣,也没有低声咒骂,只是面向西南,不知?看向何处,就这样,从夜深露重到?天?光乍明,站了整整一夜。

    如今,他才恍然回神?——因为江都城在西南边。

    那一夜,她看着自?己的丈夫迎娶别的女人,看着王府张灯结彩、恭贺声不绝,那一夜,面向西南思故里?,她又?在心中,和自?己的父兄说了些什么呢?

    他娶了她,却没有善待她。

    他以为自?己爱她,怜她,却始终无法面对那个令她家破人亡的自?己。

    他已然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来不及,只能拼命祈祷——甚至一贯不信鬼神?如他,那一刻,亦甘愿向漫天?神?佛祈愿,只求让他见她最后一面。他想告诉她、至少告诉她,他不是不愿带她回家,只是——

    只是啊。

    纵马千里?,日夜兼程地?赶回上京,他风尘仆仆,满面沧桑。

    却在踏入王府的一瞬,忽听东院传来压抑而哀苦不绝的哭声,仿佛老天?作?弄的玩笑。

    “谢姑娘”死了……到?底死了。

    死在他与她之间的咫尺天?涯,死在谎言与欺骗之中。

    他心中似乎是痛的,可竟流不出泪,只呆呆在屋外站了许久,忽扭头问后脚赶来的管家,为何?

    问匆忙赶来的赵明月,为何?

    【明知?她病入膏肓,为何不先去信告知?于我?】

    【她何时生了病,何时受了寒,何时卧床不起……】

    【是谢姑娘不愿令您分心,】管家跪地?、不住叩首流泪,【是谢姑娘不、不愿——】

    他抽出腰间佩剑,一剑劈下了那老奴的头颅。

    剑尖仍滴着血,他又?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向惶然变色、跌倒在地?的赵明月。

    【为何?】他轻声问。

    【表哥,你在说……】女人脸色惨白,垂眸望向横在自?己颈边的长剑,【阿蛮不知?你在说什么,我……】

    【为什么,她已事事退让,对你万般忍让,】他说,【为什么,还是不放过她?】

    赵明月起初惊惧不已,听得他这句话,脸上神?情却骤然变得古怪——而后渐渐扭曲,扭曲成一种?荒唐而嘲讽至极的神?色,她喃喃自?语,说是啊,是啊,已经步步退让。

    【表哥,你也知?道,她对我步步退让,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你做了什么?】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自?幼早慧,惯能洞察人心。

    可你也早已习惯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视真心于无物?,自?信到?,以为世间一切都会按你所?想顺遂进行。

    可如今,你终于知?道,人心是最不可擅自?玩弄之物?,你看——

    她忽的笑起来。

    【表哥,你真的以为,世上有那么多‘有情饮水饱’的痴人么?】

    赵明月道:【我是你的妻子,不是王府的摆设,所?以,我绝容不下一个‘礼让’我的女人……这世上,从来只有我让给别人的东西,没有人、没有人有资格高高在上施舍东西给我。你也一样。】

    魏骁,你也一样。

    世人皆是局中人,你有什么资格觉得,你会不一样?

    他手中长剑离她颈边最近,不过一寸。最终,却还是“当?啷”落地?。

    他一瘸一拐,忍住右腿钻心的疼,蹒跚着走进东院。

    屋内,谢沉沉就躺在卧榻之上,模样与他离开上京时别无二致,只是紧闭双眼,犹如睡着一般。不论他怎么喊她,抱她,她都不会再醒来了。

    他守了她七日,最终如她临终前所?愿,将她的尸骨焚烧成灰,装入一只玉盒。

    到?了终于下定决心,要亲自?将她送回江都城的前夜,却不知?为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何,他召来她死前、身边伺候的婢女。

    【谢……姑娘死前,可曾说过些什么?】他问。

    婢女跪在地?上,颤颤不敢言。

    直至他温声道:【既不愿说,那便把舌头拔了,此生都不必再说了。】

    那婢女这才惊惶之下、不住叩首求饶,结结巴巴道:【谢姑娘、姑娘病得厉害,整日水米不进,不曾留下什么话,只是、只是临终前,忽的同奴婢提起,有一日,她、她说王爷睡着时,说了梦话……】

    他摩挲着玉盒花纹的手指忽的一顿。

    【谢姑娘说,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知?道,所?以,不再提起回江都。

    什么都知?道,所?以,不能再忍受他的靠近。

    什么都知?道。

    所?以,在意识到?自?己的膳食被赵女派人下毒、早已回天?无力?后,仍是强撑着一口气,熬到?了战事吃紧的第六个月。

    他以为她是为了等他回来,原来,她只不过是在赌。

    赌他会为了她而抛下战事回京,让她用昔日所?有的温柔、体己、熹微的爱与欢喜,在她死后,铸成这一把温柔刀,割开他的喉咙,剖开他的肺腑——

    他的右腿因昼夜赶路,旧疾复发,此后终身跛足;

    他丢了北疆,被群臣万民唾骂,与皇位失之交臂。

    魏晟登临帝位,第一件事,便是屠灭赵家满门。母妃亦被赐白绫,含恨而终。

    而他,因为皇子身份,纵然输得一败涂地?,仍被伪善的新君留得一命,只是余生皆被囚于王府。

    三十七岁,又?是一年冬,他骤染风寒,暴病不起。

    魏晟出宫探他,问他死前可还有什么心愿。兄弟一场,可圆他一梦。

    他想了许久,末了,却只低声道:“来日,我死后……”

    久病而消瘦的脸上,两颊深凹,眼珠浑浊,魏晟望着他,久久背手不语。

    “我死后。”

    三十七岁的魏家三郎,最终抬起手来,指向自?己枕边那不再温润光华、变得黯淡无色的玉盒,“烦请皇兄,将我与此玉盒同葬。”

    一生到?头,他终究食言,没有放她自?由

    梦醒之后,亦唯余汗泪满面。

    魏骁茫然环顾四周:眼前分明还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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