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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文学www.wawx.net提供的《棠木惊春》 90-93(第3/4页)
流不息的人潮里一眼就看见了陈默,他站在街心那棵老槐树下,衣服前襟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怀里的陈念裹着驼色羊绒毯,小脑袋歪在陈默肩头,粉雕玉琢的脸蛋上挂着泪珠,却学着大人的模样,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朝卡车方向晃着。陈默的嘴唇在寒风中开合,乔源读懂了那无声的口型——“平安”。
可是车镜头一晃动,他却又看不到了陈默和陈念。
是幻觉吗?还是真实?
陈默抱着陈念转身走进巷口的瞬间,乔源看见小姑娘突然从毯子里探出头,举起攥得紧紧的小拳头。
他们用所有生命捍卫的,从来不是某个人的恩怨情仇,而是血脉里奔涌的家国大义,是中华民族在烽火中延绵不绝的火种。
乔源死死盯着后视镜,试图在混乱的人流中再次捕捉那两个身影,可除了不断后退的街景和攒动的人头,什么都没有。
卡车仍在疯狂地向前冲,每一次颠簸都像是在撕扯他紧绷的神经。
他不知道陈默和陈念是否真的安全,不知道刚才那惊鸿一瞥是绝境中的希望之光,还是自己过于迫切而产生的幻影。
但他明白,此刻他不能停下,不能回头。
乔源踩下油门,卡车轰鸣着汇入逃难的车流,后视镜里,那棵老槐树的枯枝在风中摇曳,像一只伸向天空的手,紧紧攥着不肯熄灭的希望。
车过苏州河时,东南方向突然腾起蘑菇状的黑云,紧接着是地动山摇的轰鸣。乔源推开车门就往爆炸中心跑。
火光染红了半边天,灼热的气浪卷着烧焦的棉絮扑面而来。
“锦棠!锦棠!”
第93章 同生共死
乔源开车过了苏州桥。
人流如梭,他的车子已经无法继续往前挪动分毫。
他焦躁地按响喇叭,刺耳的鸣笛声却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仿佛投入湖面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惊起。
乔源猛地拉开车门,将自己摔进拥挤的人潮,双手奋力拨开挡路的行人,皮鞋在湿滑的青石板上踉跄着,好几次险些被脚下的碎石绊倒。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味与劣质烟草混合的复杂气息,耳边充斥着妇人的哭喊声、孩童的啼哭声以及男人的咒骂声,这些声音像无数根针,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有跟着林锦棠一起去的同志从人群里钻出来,他看到乔源,扑了过来,声音因过度用力而沙哑:“乔源同志!你别进去了!锦棠同志她已经引爆军火库,整个区域都被封锁了,日军正在疯狂搜捕幸存者!”
乔源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双目赤红如血:“那她呢?!”
对方被他眼中的狠戾震慑,嘴唇嗫嚅着,半晌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军火库塌了……锦棠同志她,她没能出来……”
话音未落,乔源的拳头已经狠狠砸在他的脸上,对方踉跄着后退几步,嘴角立刻溢出血丝。
乔源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双目赤红地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将周遭的空气都吞噬殆尽。
“不可能!”他嘶吼着,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锦棠答应过我会等我!她从来不会食言!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他猛地推开对方,不顾一切地朝着军火库的方向冲去,全然不顾身后同志的呼喊和拉扯。
人群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一次次裹挟、推搡,可他就像一颗钉入洪流的钉子,执拗地朝着那片火光冲天的废墟挪动。
拿同志扑过去抱住他的腰,“你疯了!”
他把乔源死死按在发烫的水泥地上,火星子落在两人的头发上,“军火库下面是日军的瓦斯罐!再往前一步我们都得炸成碎块!锦棠同志已经做好牺牲准备,你跟我走!”
“让开!”乔源的声音像从生锈的风箱里挤出来,他反手肘击陈默肋下,听着骨头错位的闷响,“我乔源欠她十年自由,欠她满身伤痕,欠她一个本该属于她的学生时代。现在她要我拿命还,我不能赖账!”
乔源的挣扎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膝盖在粗糙的地面上磨出刺目的血痕,他像一头被困住的雄狮,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那同志的手臂被他挣脱得生疼,却依旧死死箍着他的腰,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你以为这是还债吗?你这是让她白白牺牲!”对方的声音因愤怒和焦急而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锦棠同志用生命为我们撕开了缺口,你现在冲进去,就是把她用命换来的机会踩在脚下!你对得起她吗?对得起那些还在等着我们去解救的同胞吗?”
乔源的动作猛地一滞,陈默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他的挣扎渐渐微弱下来,只剩下沉重而急促的喘息,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疼痛。
他仿佛看到了那片吞噬了林锦棠的火海在不远处肆虐,浓烟滚滚,映红了半边夜空,仿佛一只巨大的怪兽,张开血盆大口,要将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吞噬殆尽。
“她……她怎么能……”乔源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无尽的绝望和不甘,泪水终于冲破了眼眶的束缚,顺着脸颊滚落,滴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成一缕白烟。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片虚无的空气。
那片火海里,有他深爱的女人,有他曾经的承诺,有他未来的希望,如今却都化为了灰烬。
那同志感觉到乔源身体的瘫软,他松开了紧箍着乔源的手臂,转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也低沉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乔源,我们都知道你难过。但是,我们不能倒下。锦棠同志的牺牲,不是让我们沉溺于悲痛,而是让我们更加坚定地走下去。我们要带着她的遗愿,继续战斗,直到把侵略者赶出我们的家园,直到黎明的曙光重新照耀这片土地。”
乔源缓缓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望着陈默,眼神空洞而迷茫。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对的,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垮掉。可是,那颗为林锦棠而跳动的心,此刻却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疼痛。他该如何带着这份深入骨髓的伤痛,继续走下去?他该如何面对没有林锦棠的未来?
“走……我们走吧……”对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乔源缓缓站起身,踉跄了一下,对方连忙伸手扶住了他。
就在转身那一瞬,突然有无数画面,无比清晰地在乔源面前闪过。
是民国二十年梅雨季的江城,他刚替斧头帮抢完码头地盘,却被自己人黑吃黑捅了一刀,此刻像条丧家犬似的蜷缩在垃圾桶旁。
巷口忽然撑开一把油纸伞,伞下站着的那个穿月白色学生制服的姑娘,齐耳短发被雨水濡湿了几缕。
那就是林锦棠,十六岁的女学生,眼睛里还没有被这糟糕的世界污染,而她的一句“你受伤了?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我去叫医生?”
乔源扯了扯嘴角想笑,血腥味却先一步涌上来。
“姑娘家少管闲事。”他哑着嗓子警告。
可她却像没听见似的,从帆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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