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妇: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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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是为了亡母。

    她也是失去过母亲的人,对任何追思亡母的人,她都是深深理解的。

    母亲。

    她的母亲,如今甚至不知埋骨何处。

    她知道丧母的痛苦,思念亡母的苦楚,言语不能明会。

    在榻上又静躺了一会儿,方才拉了系金铃的细绳。

    殿门徐开,侍女们盈步速从外进来,不多时,素手褰起罗幌,惊笑她今日醒得很早。

    好在洗漱更衣一应物什都是早早备好的,早膳也立刻唤外头的小黄门去膳房传了。

    镜台上妆奁齐备,侍女们按着吩咐推了七八座椸枷来,每一座上都是式样各异的素雅罗裙。

    不及侍女们解释今日这般是受了主上吩咐,郦兰心已随手点了其中一座,并无意外之色。

    且她到时是要戴帷帽遮身的,穿什么其实都一样。

    发髻也只选了最简的,用玉钗银簪,撇了一切华艳泽光,镮鏏减用,唇朱换浅。

    宗懔进来时,她方穿戴妆扮暂毕,静坐明镜台前。

    昼晖晴和,落落撒入金殿,投在妇人身上,秾丽眉眼间施开融融温柔,如一尊白玉砌像。

    叫人不忍,不愿打破分毫。

    愣神时未来得及让侍女们免于行礼,下一瞬齐齐问安参见的脆声惊了妆台前的人,她缓站起,欲转过身。

    他绰的抿了唇。

    然眼尽头处,她正面对了他,神色却并未变化成这些日最常见的平静冷漠,抑或瞋瞪忿懑,也不再愁撮眉尖之上,唯有如水淡润的温柔。

    ……就像当初,他还是林敬,她还拿他当亲近之人一样。

    不是不曾熟识,戒备甚重的许家孀妇,也不是被欺骗后悲痛哀绝,挣扎抗拒的惘然妇人,只是当初最温和真实的郦兰心。

    像是最温暖的棉,最柔润的水,会小心倾听安慰,会拿着软帕细细轻拂去他鬓边的薄汗,会悄悄同他说笑。

    宗懔兀地怔住了,深深地怔住,一股火烧般灼的热流半霎便燎过胸膛,几乎燃尽神思躯身。

    郦兰心也愣了。

    约莫十步外站着的人忽然一眨不眨瞧着她入了定,她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是否穿戴得哪处不大对劲。

    低头看了看身上,来回瞧了又瞧,也没发觉哪处没弄好。

    而再抬头时,他已走到了她跟前。

    没说什么,只是低头,慢慢牵起她的手。

    郦兰心看着他动作,或许是她的错觉吧,她觉得他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弄碎什么久未回还的珍宝。

    抬头,见他深深紧望她的双眼,里头的情绪复杂深刻,一时间,她竟也难读懂。

    相顾良久无言,他笑了笑,牵着她出了里殿-

    高天青湛,深碧辽见无云。

    文安侯府中门大开,侧门亦敞,府中但凡有官阶在身男丁尽肃列于正门外阶下,紧盼暗睃,府内中堂已设香案,列府女眷只待王驾入府跪迎。

    候至日晖渐盛之时,耳边方闻齐肃踏声,遥遥望去,骑兵卫队前行清道,紫陌宽路之上垫撒黄土,仪仗华盖随后,围簇太子金辂缓行而来。

    文安侯府众人顷刻直身,未及金辂行近,已撩袍落跪,高声扬呼千岁。

    金辂后随驾太监先行自车驾而下,轻甩拂尘,传令免礼。

    侯府众人恭敬谢恩起身,文安侯云正立于最前,面上强掩住八分激奋,但笑意难减,半低着头。

    金辂轿帷掀起,太子庄肃玄服而出,六合靴利落至地,云正笑深了些,方抬眼,却直直僵住。

    只见太子回身,朝那金辂厢门处伸手,未几,一只晃白的妇人纤荑落到了他掌心,腕上白玉双环叮当脆响。

    妇人戴着薄纱交叠的长帷帽,看不见面容,但身段盈娆、丰姿千状却实在遮掩不住,缓自金辂下来,湘裙轻摆颤荡。

    太子显然紧张极了她,两只手全护在她身旁,等她站稳了,握紧她手,让她轻偎着。

    回首,目锋骤然凛冽如刮。

    云正惊愣之际,对上面前储君寒肃冰冷神色,满心期盼骤然碎破,一瞬惊惧骇然。

    强忍了又忍,双腿才没有又发软跪下:“殿,殿下。”

    “带路。”宗懔冷道。

    没有和他废话的心思,他今日过来,是要把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全部取走。

    “是,是!”若不是多年礼教撑着,云正几乎要落荒而逃,“殿下,呃……夫人,请随臣入府。”

    第一百零八章 妖姬手段

    文安侯府虽自上一代老文安侯起有落败之象, 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况且是盘桓多年,树大根深的世胄名门。

    侯府之中画栋绣柱, 雕栏瑶甃,华堂阔园贵重庄穆, 自中门而入, 经洞门回廊, 设了香案以迎王驾的侯府中堂迳入眼中。

    此时遥看去, 香案齐置,女子罗绮如云。

    近了些,方彻底看清情状。

    文安侯府之中凡有诰命在身女眷按品阶而站,旁者按长幼次序前后立列,姿仪恭敬。

    一时黛娥蝉鬓乱眼, 娇容丽态各异。

    他们走近后,香案前列府女眷便齐声下拜。

    郦兰心戴着帷帽,风动罗纱,交叠隐现的缝隙之间,足以让她略略扫过。

    眉心绰的一跳,眼不动声色睃向侧前半走半回,几乎要把献媚逢迎写在脸上的文安侯, 还有何不了然。

    心中片霎的异样,而后很快恢复平静。

    ……臣子欲向君主献女,两相心照不宣, 古今来,多是佳话。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更不值当消疏闷悒、感到凄凉。

    她早就料到了的。

    只要她留在他的身边,遇到这样的事,只是早晚。

    当初在许家的时候, 即便许渝的身子都那样了,婆母张氏见她久未得孕,还想着再买两个妾室放到许渝身边,只要能传宗接代就行。

    若非许渝宁死相抗,说祸害了她一个已是难堪,现在还要祸害更多女子,若是父母希望他到了地底下被阎王勾划更多的阴债,死不瞑目,那就继续这般行径,要他再和更多的女子行那样的房事,不如直接杀了他来得痛快。

    事后,许渝还来安慰她,让她别担忧,他不会纳妾。

    但她其实不觉得有什么,她心里早就想明白了。

    若是许渝康健,绝不可能娶她,若是许渝好起来,他和她一直没有子嗣,婆母张氏必定还要施威,许渝扛得住一次,扛得住三次,抗得住三百次么,能与父母抗争一年,两年,是否能抗争五十年?

    终究,她没得选,只有旁的人替她选,索性,接受就是了。

    反正她不会少吃,不会少穿,也不是纳妾就得拿她人头来祭天祭地,总归安安稳稳活着就好。

    淡淡垂下眼,未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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