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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文学www.wawx.net提供的《我请历史人物上节目》 100-110(第9/16页)
十年后, 他是盩厔(周至)县尉。
平步青云的念头, 在李商隐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姜烟眉心紧锁, 她跟着李商隐看过他的这十几年,只觉得嘴里像是咬着一块黄连。
苦涩的味道一点一点蔓延, 最后到麻木, 浑然不觉。
时间多可怕。
让壮志踌躇的青年走向一无所成的中年。
他不甘又如何?
只能全盘接受这些苦果。
甚至回到家之前,还要揉着脸颊做出欢喜的表情, 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妻子。
毕竟,有官总比没官强。
“跟着我, 她吃尽了苦头。或许, 嫁给我才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不幸。”李商隐每每见到妻子,都忍不住擦拭眼角的泪水。
从前那个大家小姐,岳父的掌珠。
什么高门显贵不能嫁?
却跟着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是吗?”幻境里的王晏媄不复当年娇美,岁月还是在她的脸上留下明显痕迹, 只是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温柔灵动。
“那可真是好消息, 我今天多加一个菜!”王晏媄说着,里屋有个小男孩扶着墙壁慢慢走出来。
小男孩的头上系着红绳,见到李商隐后还露出了一个流着口水的笑:“阿爷!”
“白老!”幻境中的李商隐走上前去, 抱起两岁的儿子,和王晏媄对视一笑。
纵然在外面悲苦万千,回到这个家, 他就觉得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这就是白老?”姜烟看着那个男童,抿着唇偷笑。
李商隐和晚年的白居易相熟,白居易也很欣赏李商隐的才华。
还曾开玩笑说,希望自己死了之后可以投生成为李商隐的儿子。
而世上的事情也是这么凑巧。
白居易去世的那年,三十五岁的李商隐迎来了自己的长子李衮师,小名白老。
“对!”李商隐心中不仅有妻子,也有孩子。
只是,盩厔县尉也没做太久,李商隐又回到了长安,次年跟着颇为欣赏他的节度使卢弘正,去往徐州。
大中五年,也就是公元851年。
欣赏李商隐的卢弘正去世。
月余,李商隐收到家中寄来的信。
妻子王晏媄也因病去世。
姜烟再一次感觉到幻境中黏湿的空气,天空阴沉,就算是有太阳也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李商隐好似没了全身力气,看着幻境里的自己披星戴月回到家中,看到的却是满屋挂白。
“先生……”姜烟上前搀扶着李商隐。
比起仕途坎坷,他到如今才发现,自己最不能接受的还是妻子的离世。
“她嫁给我之前,日子逍遥。父亲宠爱,姊妹亲和,不愁吃穿。”李商隐看着熟悉的人一个又一个来祭拜,年幼的儿女靠在幻境中的自己怀中哭泣。
“嫁给我之后,没有过一日舒坦日子。还时常觉得拖累了我而自责。这怎么是拖累呢?她从来都不是我的拖累。”
李商隐靠着门框,缓缓下滑。
支撑着他一路走来的,不就是家吗?
可如今,爱人去世,李商隐觉得世界都变得灰白起来。
从前的青草红花,翩然飞舞的蝴蝶,在此刻都失去了颜色,呆滞机械。
“我不是个好丈夫。”
李商隐落寞的靠在门边,望着灵堂,眼神专注又悲哀。
他哪怕给过她一日的舒坦日子,那也是好的。
可惜没有。
甚至为了他,妻子也疏远了娘家。
他们一家,都陷入在大唐的朝堂内不得安宁。
无题,是情到深处,这世上没有任何诗名配得上他的思念。
姜烟上前祭拜,之后步子缓慢的走到李商隐身边。
什么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
对李商隐来说,不管是对大唐还是对妻子,此时都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①
是“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②
之后的李商隐沉默下去,没有再说话。
只偶尔抬眸看看年幼的儿女。
也是这年秋天,李商隐受四川节度使柳仲郢的邀请,成为他的幕僚。
将年幼的儿女交给亲友照顾,独自上路。
这一次,他再为了仕途,又回到了少年时那样,抄书舂米,用这一身学识养家的日子。
也是这次,李商隐写下了那首百篇唐诗中最浪漫的秋雨。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③
这首诗,就像这个幻境。
透着凉意,细雨徐徐,冷彻到骨子里。
姜烟淋了一场大唐的秋雨,山间飘摇的树,就如同此时的大唐王朝。
这场秋雨淅淅沥沥,又下了几十年,在歌女的婉转莺啼中,走向灭亡。
——
姜烟出幻境的时候,没控制住的狠狠吸了两口急促的短气。
对面的杜牧第一次朝着李商隐递出了一块绢帕。
李商隐有些诧异。
“用完了洗干净还给我。”杜牧轻哼,塞进了李商隐手里,转身离开。
白居易和元稹哈哈大笑,勾肩搭背的走出后院。
“他从前也不是不喜欢你,就是别扭。”柳宗元上前拍拍李商隐的肩膀,笑道。
他们在幻境里也看得明白。
李商隐并不是被人传的那样忘恩负义之辈。
一面是恩师,一面是妻子。
也着实是辛苦他了。
就是柳宗元也很是同情这个后辈。
李商隐捏着杜牧给的帕子,轻扯着嘴角,说:“其实现在也好多了。再见到他们,心里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只可惜,不能让妻儿看看这个几百年后的世界。
“你这身体也去看看。常年郁结于心,对身体有碍。”乐观达人刘禹锡也上前宽慰他,随后又补了一句:“我倒是觉得杜牧之也可以去看看,你俩这心情郁结……”
刘禹锡摇头叹气。
这两人都五十来岁出头就去世了,多半也是这个关系。
像他这般多好?
他自幼身体不好,反倒是个长寿的,活了七十岁。
“走吧!”薛涛轻轻拉着姜烟的手:“这些男人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再重新走一遍,郁闷个几天就好了。”
“恩!”姜烟用力的点头,轻笑着跟上薛涛的步子,一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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