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殿春浓: 5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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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驿站,没来得及登车,她便迫不及待拆开信。

    为何上次没有信呢?是他出了什么事吗?这几日里,她听说皇帝去京郊行宫避暑了,是不是这个缘故,他才缺了一次信?总之,他会解释些什么吧?程芳浓很想看到他的解释。

    看清上头字迹,程芳浓脚步陡然顿住。

    信很短,只有几句。

    皇帝问她,收到上次那封信后,为何不肯给他回信,是他问的那一句,她给不出答案,还是仍旧在心里恨他?若她还恨他,他便不再打扰她的生活。

    程芳浓指尖发颤,他说的那封信,她根本没有收到!

    她回转身,在望春错愕的目光中,快步回到驿站,让小吏再替她找信。

    可是,没有,皇帝说的那封信,不知遗落在何处。

    他究竟在信里问了什么?

    为何弄丢的,偏偏是那一封?

    程芳浓扶着望春的手臂,迈出驿站,失魂落魄。

    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她眼前光线,程芳浓以为,这人是要进驿站去,本能地往旁边避开,让出道。

    哪知,这人也朝她的方向迈开一步,依然挡在她面前。

    望春已然抬眸,声音卡在嗓子眼:“皇……”

    被皇帝眼神制止。

    望春松开程芳浓的手,避到一旁。

    程芳浓看看望春,茫然抬眸,望见一张意想不到的俊朗的脸。

    明明只有半载,却像过了数年。

    他脸上肤色晒得深了些,不及记忆中白皙,五官却显得更英朗深刻。

    这张脸,她便是在梦里,也清晰记得。

    “阿浓,好久不见。”皇帝眼神温和,深深凝着她,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到她眼前,“你是在找这个吗?在我手里。这个问题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来听你亲口告诉我答案。”

    方才,他默默看着她进出驿站,看着她脸上的神情,看到她真切的焦急与在意,皆是为着他。

    姜远禀报的那些没有温度的文字,悉数化为她脸上生动鲜活的一颦一笑,汤泉一般温热的情愫汩汩倾注他心口。

    第55章

    他人站在她面前, 说出这样一番话,程芳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令她牵肠挂肚的上一封信,她来驿站数次却遍寻不着的信, 他根本不曾寄来。

    没有遗落别处,也不是因旁的事耽搁, 他是故意的!

    骗子!

    萧晟是个大骗子!

    她再也不要理他!

    程芳浓气极,盯着他, 眼圈泛红, 唇瓣紧咬着,吐不出一个字。

    但下一瞬,她顾不上动怒了。

    她想到更令她心慌意乱的事。

    他来了多久?可曾将她方才的仓惶焦急都看在眼里?他是不是很得意?

    方才他一定就在某个树荫里看着她着急,一定是!

    这个坏透了的大骗子!

    乍然见到他的那一刹,她心中竟是惊喜与悸动的。

    莹澈的剪瞳中有泪花漫上来, 程芳浓又恼, 又委屈, 又后悔。

    她恨不得今日没来。

    恨不得一开始就不看他的信。

    蓦地, 她敛起睫羽, 藏匿泪光,螓首微垂,决然后退, 拉开与他的距离。

    继而调转足尖,大步朝骡车走去,嗓音不复轻柔,哽咽中透着股强撑的倔劲儿:“望春, 我们走。”

    身子渐沉,近来她走路已习惯放慢脚步,小步小步踩实了走。

    这会子迈开两大步, 程芳浓才后知后觉想起腹中孩儿。

    脊背升起凉意,一阵后怕。

    怕不小心滑倒,伤了自己和孩子,更怕皇帝察觉到她身形、体态的异样,发现她怀有身孕。

    幸好,为了不让外人瞧出来,她偶尔外出,都是穿宽松衣裙,今日也是,也时常刻意提醒自己,不在人前扶后腰或是摸肚子,她自问掩饰得极好。

    连颜不渝都不曾察觉她怀有身孕,皇帝应当也没看出来吧?

    顾及孩子,她步幅变小,步履慢下来。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没等她反应,一只温热的大掌已落在她细肩,程芳浓神经骤然绷紧。

    抬手欲拂开他,他高大的身形反而在她肩上压实了一分。

    熟悉的嗓音落在她耳畔,语气透出些虚弱不适:“阿浓,我头晕。许是连日赶路,中了暑气。”

    装病多年,这事儿他驾轻就熟。

    他知道,他这般逗她,阿浓多半会着恼。

    可姜远密信里禀报的那些担心、在意,他从未在她身上感受到过。

    他实在太想亲眼看到,真切地感受到。

    如此,他才能确信,她心中有他,他才彻底踏实。

    这会子,人多眼杂,他不好哄她抱她,只得出此下策。手段卑劣了些,但她应当会心软,不再生他的气?

    皇帝悄然打量着程芳浓的神情,话音刚落,他便从她眼神里知道自己赌对了。

    中了暑气?

    他身上那么重的伤,也不知有没有痊愈,再中暑气,那还得了?

    他是骑马来的是不是?在这样炎热的夏日?

    程芳浓盯着往前延伸的路,不去看他,可她已然知道,他肤色比记忆中略深些,应当是连日赶路晒着的。

    数九寒天里,他也曾不眠不休赶去小镇客栈见她。

    他总是这般不顾惜自己的身子,纵然习过武,身体比常人强健些,但又不是铁打的。

    姜远说他眉睫冻出一层冰霜,那时,她没看到。

    而此刻,他的疲惫不适,她看得分明,听得分明。

    理智告诉她,不该心软,不该理会这个兴许在使苦肉计的骗子。

    可心里的担忧轻易漫过理智,她心弦因担忧而揪紧。

    他看起来是真的不舒服。

    他的康健,干系着朝堂稳固,程芳浓不敢耽搁,暂且将儿女情长放下,她顿住脚步,侧身扶住他。

    “望春,快去驿站讨些解暑的凉茶来。”她快速吩咐一句,便扶着皇帝往树荫下的骡车走去,“等饮些凉茶缓一缓,再送你去医馆。”

    皇帝身形高大,腿又长,曲起来,小腿贴着程芳浓单薄的罗裙。

    这骡车她坐过多次,车厢从未显得如此刻这般狭窄。

    隔着她薄薄的罗裙,以及他单薄的细葛衣,程芳浓清晰感受到他小腿结实的肌肉线条。

    车厢内温度隐隐在升高,无端变得闷热。

    程芳浓捏起绢帕拭汗,撩起车帘一角朝驿馆门口望,焦急的神情藏着几分不自在。

    枝叶间,蝉鸣阵阵,吵得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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