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 20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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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

    那大夫却是一笑,道:“谢先生难得行险,出这么一回篓子,老朽绝对竭心尽力,把他给您治得好好的。只不过心病难治,还要请姑娘多劳了。”

    给她治?

    请她多劳?

    姜雪宁没反应过来。

    那大夫却已经写好了方子,交给小宝,自出了门去。离开这边之后,便上了回廊,一路转去东厢,在外头听见几缕琴音,时断时续,似乎贴切着抚琴人有些游移飘忽的心情。

    刀琴剑书不知怎么,都在外头候着。

    他一来,两人几乎同时回头看他。

    刀琴立在原地。

    剑书走过来问:“老周,怎么样?”

    周岐黄也是天教中人,背着药箱的身子骨虽然老迈,却还透着几分健朗,只笑起来道:“醒了。”

    又朝屋里一指:“在弹琴?”

    剑书点了点头,但还是走上前去叩门,只禀一声:“老周来了,说宁二姑娘已经醒了。”

    琴音便戛然而止。

    谢危还透着一分沙哑的清淡声音响起:“请人进来。”

    周岐黄这才走了进去。

    屋内窗户关着,窗纸却通明一片,炕桌上置了一张炕几,上头斜斜搁着一张琴。

    谢危便坐在琴旁边。

    雪白的衣袍从边上坠下来,散发搭在微敞凌乱的衣襟前,清隽之余倒似乎有些落拓不羁的姿态。因雪里行走多时,腿上侵入不少寒气,此刻搭了一条绒毯,一腿屈起,一手支着头。

    人进来,他没抬眼看,只问:“醒了?”

    周岐黄则略略躬身道:“去得正巧,人刚睡醒,也就是身子虚乏了些,没有大问题。”

    谢危手指轻轻抚过琴弦,又问:“她问了什么吗?”

    周岐黄悄悄抬眸打量他,心里也跟着打鼓,小声道:“问了您服五石散的事。”

    琴弦在震颤,不过被他手指压着,并未发出声响。

    可他却仿佛能听到那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谢危停顿了片刻,才问:“还有呢?”

    周岐黄额头上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簌簌往下落,手也不由抖了一抖,竭力回忆发现那位姜二姑娘也就问了两句,实在想不出别的了。

    可谢先生……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无意间踏入了什么修罗场,战战兢兢、哆嗦着道:“就、就没问别的了。”

    “……”

    压着那根弦的手指,静止不动。

    然后慢慢放开了。

    谢危过了一会儿才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周岐黄这才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来。

    谢危却在他走后,静坐了良久。

    有一种心绪顺着指尖爬上来。

    他头回这样清楚地意识到它,像一滴水打乱了他,却若有若无地游移,漂浮,难以捕捉触摸,分明微小若尘埃,却总使人为之牵扯心怀。

    白瓷缸里养了几只金鱼,也跟被这空寂影响了似的,静静地停住不动。

    谢危轻轻伸手,想朝琴弦搭去,可手指才一抬,又慢慢收了回来,只是看着那琴弦。

    直到外头传来动静。

    是某人娇气里藏着点不满的声音:“别跟我说你们先生睡了,本姑娘有话必得当面问个清楚!”

    鱼缸里的鱼一下游了开。

    漂亮的鱼尾巴摆动,溅起一些水花。

    谢危手指轻轻颤了下,心绪里游丝似浮动的那粒微尘,就这样落了下来,抿了一下唇,笑意却还是浮起来几分,透过窗纸的日光映入他眼底,剔透得像是琉璃。

    姜雪宁是一把把门推开的,半点不客气。

    第202章 前功尽弃

    刀琴剑书本也不敢拦她, 见她如此举动,心里虽吓得咯噔一声响,可竟愣是站住了没动。

    谢危却是好整以暇地转过头来。

    对方这近乎“破门而入”的举动, 竟也没使他有半点生气和不满, 修狭的眉眼在温和的天光下舒展开, 只闲闲地笑问:“火气这样大,谁又招惹你了?”

    姜雪宁醒过来看过大夫之后, 浑身没力气, 本应该喝一顿粥之后躺下来, 先将养一阵。可她才喝了丫鬟端上来的半碗粥,就越想越觉得生气, 那股无名火在心里压了半天之后, 非但没下去, 反而如浇了油似的,猛烈地窜上来。

    于是把碗一摔, 干脆来了。

    此刻站在屋里, 她把斜坐在窗下的谢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有点皮笑肉不笑的嘲讽:“我现在琢磨,是我错了。谢先生这样的人, 原来是配死的。”

    先前她说,你也配死么?

    如今换了说辞。

    谢危眉梢轻轻一挑,唇边笑意深了些许,却半点没生气, 照旧那不温不火模样,问:“哦, 你又改主意了?”

    姜雪宁脸上原来扯出来的那点要笑不笑的味道,立时冷了下来, 终于懒得再同他开什么玩笑,径直问:“那日你带的是五石散?”

    谢危注视着她:“你不已经问过大夫了吗?”

    姜雪宁一窒:“所以是真的?”

    此地已经算是北地,纵然出了太阳,也还是冻人得很。她出来时穿了厚厚的锦衣,披了柔软的斗篷,整个人都像是被裹起来了似的。只是面容消瘦,更显得身形单薄。说话时,脸颊都因为怒意而沾上几分薄红,额头鼻尖却因为虚弱而渗出几分细汗。

    他真怕她站不稳倒下去。

    谢危放软了声音,轻轻一指搁琴的方几对面,道:“坐下说吧。”

    姜雪宁的确是人才醒,身发虚,听见他这话时,脚步一动,下意识是要走过去坐下的。然而就在脚步将迈未迈时,猛地一个激灵就醒过了神——

    坐了,气势矮一截,话就不好说了。

    她硬生生立住脚,动也不动一下,梗着脖子道:“不坐。五石散,是真的?”

    谢危终于慢慢蹙了眉,先前那轻松的神态也消下去几分,沉默地望了她片刻,并未否认:“是真。”

    这答案本是姜雪宁意料之中。

    可真听他亲口说出来时,她仍旧感觉到了一种无法理喻的荒谬:“堂堂一朝少师,天下士人表率,你难道不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有那些昏聩荒唐、愚蠢轻狂之人,才奉之为解忧药!你竟和他们一道,自甘堕落吗?”

    她话说得其实不狠。

    可很久没人敢跟他这样说话了。

    回首过往某些夜深长坐灯前等待天明的时候,谢危安静极了,认真地慢慢道:“往后不会了。”

    姜雪宁心头莫名跳了一下。

    紧接着连眼皮都跳了一下。

    分明平凡的一句话,在谢危的注视中,竟说出了一种缱绻而郑重的意味,仿佛这是他对人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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