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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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

    抚琴的人如何先说不说,琴定是极好的琴。

    姜雪宁定睛打量那琴,只见得琴身暗红近黑,漆色极重,隐有流水祥云般的纹路,看着不旧,即便看不到琴腹上阴刻的琴名,她也一眼辨认出这是谢危自己斫的琴里最常用的一张,唤作“峨眉”。

    心于是没忍住一紧。

    她于琴之一道实在是没有半点天赋,既不懂得弹,也不懂得听,平日的机灵劲儿一到了学琴的时候便全散了个干净,活像块榆木疙瘩。

    上一世学琴便差点没被虐哭。

    还好后来逃学成瘾,也没人来追究她。

    姜雪宁认得的琴不多,谢危这张算其中之一。

    那是一日雪后,整个皇宫红墙绿瓦都被银雪盖住,她同张遮从坤宁宫外的长道上走过,远远就听见前面奉宸殿的偏殿里传来隐约的琴声。

    于是驻足。

    但那琴声没多久便停歇。

    不一会儿谢危竟抱琴自偏殿出来,从他们前方那条道经过,一转头瞧见她同张遮站在一起,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张遮一眼,也没说什么,径自往乾清宫去了。

    张遮说,那张琴名作峨眉。

    姜雪宁好奇问他,典出何处?

    张遮说不知。

    姜雪宁想想说,峨眉山北雪极目,方丈海中冰作壶?

    张遮还是摇首。

    直到后来谢危焚琴谋反,姜雪宁才想起,还有一联生僻少人知的诗,曰:“一振高名满帝都,归时还弄峨眉月……”

    作者有话要说:

    *

    二更。

    第053章 学琴

    谢危上一世最终是当皇帝了, 还是去弄那峨眉月了?

    她想想有些困惑。

    但仔细琢磨,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做了这么多,又造下那许多的杀孽, 若是最终不当皇帝, 下场恐怕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因还没到上课的时辰,谢危试过琴音后边坐到了一旁去,也不对她们说一个字。

    按理说此刻本是两门功课之间的休息,众人可随意走动休息。

    但谢危坐在那边便自有一种奇异的威慑力, 让人也不敢高声喧哗,甚至也不敢随意走动,个个都十分乖觉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唯恐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如此一来, 满殿清净,倒有一股难得的静气。

    直到那两刻休息的时间过去, 谢危才重新起了身,站到了殿上。

    这一刻下面包括乐阳长公主在内的九位学生全都站了起来,向他躬身一拜:“学生等拜见谢先生。”

    谢危摆手道:“不必多礼。”

    高处的书案上搁着一把戒尺。

    他垂眸看了一眼, 随意拿起来把玩, 叫众人都坐下后,便道:“今日要学的是琴。谢某知道,诸位小姐, 包括长公主殿下在内, 大多对此已有了解。不过眼下既然都跟了谢某学琴,便请大家将往日所学都忘个干净,权当自己并没有学过, 从头来过,重新开始。”

    姜雪宁看见他拿戒尺便觉得手指头疼。

    再一听谢危这话, 只觉与上一世没什么差别。

    上一世她刚听见这番话时心里是欢喜的,想从头学起的话自己未必就比那些个大家闺秀差了。

    然而事实是残酷的。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老天爷很公平:给了她过人的好相貌,便不会再给她优渥舒心的家境,和琴棋书画样样都行的好天赋。

    “古人云,天有五星,地有五行,世有五音。所以传说,最早时,神农氏削桐为琴,绳丝为弦,只有宫、商、角、徵、羽五音,上合五星,下应五行,奏为圣音。后来周文王囚于羑里,思念其子伯邑考,加了一根线,称作文弦;武王伐纣,又加一弦,是为武弦。从此合称为‘文武七弦琴’。”

    谢危持戒尺,手却负在身后。

    人信步从殿上走下来,目光则从下方众人的面上掠过。

    “学琴不易,逆水行舟,有时其难更甚于读书。说学琴三年小成、五年中成、七年大成者,乃以‘术’论,然则学琴是‘道’,有了‘道’方称得上有成。不过你等年岁不大,区区半年时间,实也学不着什么,若能得皮毛,略通其术,也算不差,是以今日谢某便从‘坐’与‘指’讲起。”

    他是在文渊阁为皇帝、为满朝文武讲惯了书的,教这一帮小姑娘实在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意思,似先前那位翰林院的赵先生便不大耐烦,可他却是步态从容,言语平和。

    既不高高在上,也没看她们不起。

    站在奉宸殿里为眼前这些小姑娘讲课,倒和站在文渊阁里为九五之尊讲学时没有区别。

    众人先前都见过了赵彦宏为她们讲课时那不耐烦的姿态,一想谢危乃是在前朝为皇帝、为文武百官做经筵日讲的帝师,便是都听闻谢先生素有圣人遗风,可心里面也难免担忧他与那赵先生一般疾言厉色。

    此刻听他这般宽厚,都不由放下心来。

    胆子略大些的、与谢危熟悉些的,如沈芷衣,更是试探着举起了自己的小手:“那谢先生学了多少年的琴,现在算什么境界呀?”

    谢危回眸看了她一眼,笑道:“我自四岁起学琴,如今勉强算摸着门槛吧。”

    众人不由咋舌。

    沈芷衣更是掰着手指头帮他算了算,嘴巴都不由张大了:“那得学了有二十多年,这才小成……”

    谢危道:“我算愚钝的,长公主殿下若天资聪慧有灵性,便未必需要这么久了。”

    他停步时正好在姜雪宁面前。

    姜雪宁听见他说“愚钝”两个字,便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姓谢的若都叫“愚钝”,那这天底下还有聪明人吗?

    然而谢危面上却没有任何旁人故意自谦时的那种怡然得色,相反,是认真且低沉的。

    她于是意识到——

    谢居安竟然是真的觉得自己愚钝,于琴之一道,二十多年只能算小成。

    因着今日都要学琴,众人的琴都端端地摆在了桌上。

    姜雪宁的琴也不例外。

    那一张蕉庵就摆在她面前。

    谢危一低眸,目光从她身上掠过,便自然地落在了这张琴上,也不知是不是认了出来,多看了有片刻,才重新抬眸用审视的眼神注视着姜雪宁。

    姜雪宁背后汗毛登时倒竖。

    好在谢危似乎只是因为这张琴多看她一眼,并未有多说什么的意思,很快便从她面前踱步转身,回到了殿上。

    这才正式开始教琴。

    先学的是坐。

    这对众人来说都算不上是难事。

    毕竟前几日入宫遴选时都已经跟着苏尚仪学过了“行走坐卧”,弹琴时的坐姿虽与苏尚仪教的坐姿略有不同,可万变不离其宗,总归是身不能摇,头不能动,目不别视,耳不别闻,坐有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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