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镜与花枝: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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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韫珠一面往里走,一面低声问道。

    青婵忙将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禀告了沈韫珠。

    沈韫珠听完,秀眉紧蹙,心中疑云更甚,喃喃道:

    “她跟裴淮说这些做什么?”

    沈韫珠大致弄清了裴淮今日反常的缘由,却有些困惑徐月吟为何要这样说。那些话落在裴淮耳中,其实不啻于一种提醒。

    正想着,门外便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画柳掀开珠帘,轻声道:

    “娘娘,方容华来了。”

    沈韫珠闻言,眸光微闪。今儿个她这重华宫里,怎生如此热闹?

    沈韫珠理了理衣袖,含笑上前相迎,亲昵地挽住方岚的手臂,“姐姐快请进。”

    沈韫珠陪方岚坐在软榻上,转头吩咐道:

    “画柳,看茶。”

    方岚从菱花碟里捻起一颗鲜枣,笑问道:

    “听说皇上在你这儿歇着呢?”

    沈韫珠点点头,澹然说道:

    “皇上那边儿有宫人伺候,咱们说咱们的,不妨事。”

    瞥见方岚腰间还系着那枚荷包,沈韫珠不由弯起眉眼。

    方岚顺着沈韫珠的目光看过去,便也抬手抚摸了下那对儿鸳鸯,垂眼轻笑。

    “妹妹这荷包绣得极好,我很是喜欢。”

    沈韫珠剥了颗迟熟荔枝,忆起方岚不爱吃这个,便放在了自己面前。

    “近来琐事缠身,只顾得上绣枚荷包。等回头空了,我再绣件衣裳送给姐姐。”

    方岚瞥了眼盘中堆叠的荔枝,又看向沈韫珠,意有所指地道:

    “我倒不急,只是你也该绣些别的备着了。”

    沈韫珠愣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茫然。

    方岚倾身越过炕桌,指尖轻轻点了点沈韫珠小腹,笑道:

    “还没动静呢?”

    沈韫珠两颊泛起红潮,扭脸不看方岚,小声道:

    “哪有这么快。”

    “眼看着过了中秋宴,可就快到万寿节了,你还是多分些心思给皇上罢。”

    方岚端起茶盏浅啜,尝出是裴淮平素爱喝的白茶,不禁抬眼打量着沈韫珠。

    沈韫珠确实忘了这茬儿,心虚地哼道:

    “姐姐今儿个好生奇怪,是皇上请你来当说客的?”

    方岚只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忽然转而问起:

    “你颈上的伤可好些了?”

    “劳烦姐姐挂念,早就没事儿了。”

    沈韫珠神色平静,压根没将这点小伤放在心上。

    方岚眼眸低垂,仿佛又想起前几日的事,不禁唏嘘道:

    “说起来,容贵嫔也是个可怜人。”

    沈韫珠下意识地想点头,刚一动作,却忽然反应过来。方岚和徐月吟又没什么交情,她在可怜徐月吟什么?

    “虽说当日宴上一片混乱,但我坐在上首,却是瞧得分明。容贵嫔看皇上的眼神——”

    方岚自顾自地说着,忽然抬头望向沈韫珠的眼睛,轻声说道:

    “同我当初看向林衡时,是一样的。”

    无望地挣扎,清醒着沉沦,孤寂中凋零。

    那是从恨中残忍滋生,却又无奈凄艳入骨的——

    爱。

    恍惚间,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轰然乍现。

    方岚的话如同一根细线,将沈韫珠纷乱的思绪尽数串起。

    唯有勘破徐月吟对皇帝动心,才能听懂徐月吟为何会说,死亡于她而言是解脱;

    为何会说,她已不再适合带领众人走下去;

    为何她会怀上敌人的孩子,最终又决定舍弃;

    为何初见那日,她会叮嘱沈韫珠不要对皇帝动心……

    种种未尽之语,说的竟都是徐月吟自己。

    直到此刻,沈韫珠才恍然醒悟。徐月吟示于人前的痛苦消沉,从来都未曾作伪。

    反倒是私下示与她的那些,才是真正的强颜欢笑。

    正如沈韫珠难以开口,坦白自己动摇了杀念;徐月吟也羞于启齿,承认自己妄动了凡心。

    死于非命,本就是徐月吟为自己选定的终局。

    沈韫珠只觉头皮猛地一阵发麻,寒意顺着脊背直往上爬,周身如坠冰窟。

    第32章 枭心鹤貌

    方岚暗中留意着沈韫珠的神情, 叹了口气,轻轻唤道:

    “妹妹?”

    茶盏落回案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沈韫珠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喉中干涩,仿佛被砂砾磨过:

    “没想到像容贵嫔这样的人, 竟也会泥足深陷。一时有些感慨,让姐姐见笑了。”

    方岚低垂着眼睫, 敏锐地捕捉到了沈韫珠话中的“也”字。再望向沈韫珠时, 目光不由变得复杂起来。

    “罢了罢了, 都怪我,提这些做什么。”

    方岚轻拍沈韫珠的手背, 看似是在安慰她,却在不知不觉间掺入了些许深意:

    “皇上待妹妹是不同的。妹妹同皇上, 自然会一直好好的。”

    沈韫珠垂眸静静听着方岚的话。

    那盈盈笑语,却仿若刀子一般,割得沈韫珠心头隐隐作痛。

    她与裴淮之间, 隔着的是血海深仇。

    他们之间, 怎么可能有将来?

    “时候不早了,妹妹还是快回皇上身边罢。”

    因着裴淮还在重华宫里,方岚试探完沈韫珠,便也不欲再多留。只推说宫中还有事, 先行告辞了。

    沈韫珠起身将方岚送至门口, 而后回身呆呆地坐在殿中, 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方岚方才所言。

    沈韫珠沉痛敛眸, 从未曾想过自己竟会如此迟钝。直到徐月吟香消玉殒, 才恍然惊觉她内心承受着怎么样的苦楚。

    玄关处珠帘晃动,青婵端着治内伤的汤药走进来, 低声说:

    “娘娘,该喝药了。”

    沈韫珠蜷在软榻上抬起头,伸手接过药碗。

    “往后若是皇上在重华宫里,便嘱咐膳房先不要熬药了。”

    沈韫珠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药汤,一饮而尽,苦得她直蹙眉头。

    “是。”

    青婵点头应下,又道:

    “娘娘,方才张进禄递来口信儿,说秦妃殿里好似有烧过香烛纸钱的痕迹。”

    张进禄便是她们收买的瑞兽苑太监,眼下在毓庆宫中照料昭宁公主养的白兔。

    沈韫珠手捧青花杯盏,正含着水漱去嘴里的苦味儿,闻言不禁顿住。

    沈韫珠微微俯身,将清水吐在了脚踏边的鎏金唾盂里,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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