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萤: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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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抑制不住激动,要将手里的绢花抛给他。

    这样压倒性的局面,令太仪的女学生们都为从萤捏了把汗,淳安公主也有些坐不住,挑开帷帐一角,对倚云说:“这姑娘真的能应对吗,本宫觉得这样的局面,恐要落樨山人亲自下场了。”

    倚云心里虽没有底,却知道从萤的水平远在自己之上,宽慰公主放心。

    身侧默默听了半天的晋王突然出声道:“公主不必烦忧,我赌公主能赢。若是公主赢了,我代这位姑娘,向公主求个恩典。”

    淳安公主问:“什么恩典?”

    晋王云淡风轻地一笑:“公主能给得起的恩典。”

    狄知卿的话音落下,听众欢呼许久才平息,众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从萤身上,化作一阵灼热的风,轻轻吹拂着珠纱幂篱。

    而幂篱里的人仿佛与世隔着高山冰雪,从容冷清,没有被激起丝毫的波澜。

    她开口,声音也是清泠泠的:“阁下所言,是伪作。”

    这短短一句话令狄知卿蓦然愣住,他面上露出一瞬荒谬的神情:“怎么可能,‘桔树之江北’一句,正写在开篇原道训中,读过《淮南鸿烈》的人必然都知道,怎么可能是伪作?”

    从萤轻轻摇头:“世家治学,容易以谬传谬,子弟偏听偏信,正是其弊端。可惜狄郎君不知,此言本出自《周礼冬官考工记总叙》,两百多年前郑玄引此句为《淮南鸿烈》做注,弟子们传来抄去,将其谬传为《淮南鸿烈》中的一句。考校其原旨和文辞,与《淮南鸿烈》的衔接并不流畅。”

    她声音平稳,论证有理有据,狄知卿忽然觉出一阵冷汗,渐渐心虚起来。

    只是这一时半刻如何求证?

    狄知卿便不肯承认:“主张者需举证,姑娘口说无凭,岂能空口断其真伪?”

    从萤听罢此言,忽然笑了。她笑的声音不大,仅狄知卿能听见,那是一种温和友好的轻嘲,仿佛他是甫入求学之道的后生,而她如师如长,已看透他惭颜强撑的心思。

    从萤说:“看来狄郎君公务繁忙,已有许久未深研《淮南鸿烈》解诂学了。这句话是伪作,并非是鄙人的看法,乃是去年谢相所作《淮南子旧注校理》中的观点,听闻狄谢两家常在一处清论《淮南鸿烈》解诂,狄郎君现在就可回家向令尊长求证。”

    狄知卿诘然无言,只觉得口干舌燥,一时连心跳都延宕了一下。

    此事若是真的,那他简直太可笑了,连真伪都分辨不清,方才的夸夸其谈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公主身边的女官甘久适时送上来一本《淮南子旧注校理》,狄知卿颤抖着手翻开,目光停顿在某一页便不动了,眼见着他脸色渐渐转白,额头析出冷汗,最终发出了一声十分无奈的苦笑:“的确如此……是我学艺不精了。”

    从萤问:“那狄郎君基于此句而成的女主中馈之论,可还需要我逐句辩驳?”

    狄知卿:“不需要,我认输便是。”

    他虽自负,尚算磊落,面向从萤,端端正正作了个揖,从萤亦回礼道:“承让。”

    然后她施施然转身离开高坛。

    台下有人惊诧,有人失望,有人在窃窃讨论。淳安公主吩咐女官将那位戴幂篱的姑娘传召到跟前,女官去寻了一圈,竟然没找到人。

    “回殿下,太仪的姑娘们都说不认识,从前没见过。”

    淳安公主心下起疑,转头望向身侧的晋王,晋王轻声笑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看来公主威名在外,不怎么受待见啊。”

    *

    从萤换下衣服,本想悄悄离开,却在天女渠后的巷子里被堵了个正着。

    面前的男人冷面抱剑,从萤心生警惕,后退数步,听见他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训斥:“陈章,不得无礼。”

    身着玄色鹤氅的晋王自剑士身后慢慢走出。

    单论身量,晋王比陈章还高一些,但他弱质多病,显得颀长单薄,唯有一双瞳色如墨的眼睛,深深凝视着她,仿佛汇集了他身上所有的活人气。

    见来人是他,从萤心头松了松。

    晋王缓步踱到从萤面前,抬手将她折在衣领中的衣角整理平整,微凉如玉的指节蹭过她温热的肌肤。他凝视的目光如此深沉,潜藏着望不尽的情愫,令从萤一时怔忡失语。

    “衣冠未整,做什么去了?”他问。

    从萤尴尬地脸上发热,连忙上上下下整衣,将两肩和衣袖的褶皱都理平整:“没做什么,方才高坛下人太多,难免有所剐蹭。”

    晋王笑了笑,目光冷静,明显不肯采信她的说辞。

    从萤不欲与他纠缠,垂了眼道:“多谢殿下提醒,殿下若无要事,臣女就先告退了。”

    她低首绕过晋王向前走,走出去没两步,忽听身后那人问道:“今日你为何要假扮太仪学生,为贵主出头?”

    从萤脚步微顿,不应,继续向前,他微微提高了声音:“落樨山人。”

    从萤蓦然瞳孔一缩,震惊停驻在原地。

    他怎会知道她是……

    不,也许是试探……

    紧接着,晋王的话就戳破了她的幻想:“你以落樨山人为号,与贵主笔墨相交,又忧虑姜氏女、谢氏妇的身份为贵主所疑憎,所以使了一招狸猫换太子,叫倚云冒名替你,可是?”

    “你在天女渠为贵主放舟祈福,为了今日这场论战,你伏案数夜,拟就清论底稿,交予太仪的学生们背诵,今日狄知卿踢馆,你冒着被识破身份的风险,也要帮贵主赢下这场论战,可是?”

    从萤半掩在袖间的手紧紧攥住,禁不住浑身轻轻颤抖。

    随着晋王再次靠近她,心里的惊惧像被日光拉长的他的影子,缓缓将她罩住。她

    早知晋王有通天晓地的本事,从前便心有隐忧,如今这道惊雷终于落在了她身上。

    怎么办,该如何辩解……

    晋王的手轻轻落在她肩头,语气极轻地问道:“阿萤,为什么?”

    诚如她想不通,他其实也想不通。她与淳安公主立场不同、性格迥异,前世她受公主伤害而丧命,究竟为何要不遗余力地帮她?

    从萤无话可辩解,唯有沉默应对。

    远远地,似有马声嘶鸣,兵戈撞响。

    能在云京城里纵马的没有几人,从萤心下一惊,果然,陈章从夹道墙头跳下来禀报道:“殿下,是谢三公子带人往这边来了。”

    从萤急切地拽住晋王的袖子:“不要告诉他,不要被他知道!”

    晋王淡淡望着她,神色不为所动,在等她的下一句话。

    从萤退无可退,终于低低应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

    谢玄览伴驾结束后出宫,没有回府更衣,径自来天女渠接从萤。

    此时东岸的论战已经结束,西岸虽仍在作诗、射覆,但听众已比之前少许多,各府各家的耳目都带着“太仪女学力压国子监”的消息归去,剩下的都是些闲散凑热闹的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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