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萤: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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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位朋友,恐怕快要病殁了。”

    谢玄览眼皮轻轻一跳,他知道她说的是谁。

    这段日子,他们有意避开了这个人的存在,他知道从萤不会无端提起,她最是心软不过。

    可是她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呢?

    从萤欲开口,谢玄览却先一步道:“明日我有公务要出城,大概一旬才回。”

    从萤愕然,与他深静的目光对视,领会了他的意思。

    他不愿这二人再相见,又不忍她余生抱憾,所以选择睁一只一眼闭一只眼,情作不知。

    从萤缓缓垂下眼:“多谢。”

    谢玄览深深叹息一声:“这段时间……你好自为之吧。”

    *

    紫苏虽然离了晋王府,但吩咐人还是一等一的管用。在她的帮助下,从萤扮作太医署的年轻医士,随几位会诊的太医进了晋王府观樨苑。

    观樨苑里药味儿更浓了,入门便觉呛人。

    以张医正为首的太医们正在争论是否该下一剂猛药,从萤接过刚熬好的药汤,脚步轻轻地走进了晋王的卧房。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晋王的卧居,抬眼先看见了南墙窗边挂着一幅字:落樨化萤照满堂。

    从萤不由得愣住。

    秋寒明月吝清光,落樨化萤照满堂……这是她幼时应三郎之邀,和谢相上句所作,晋王又怎会知晓?

    晋王对谢氏了解之深,似乎到了一种诡异的程度。

    从萤压根没往自己身上想,毕竟幼时她连晋王这号人物都没有听说过。她正一边观摩晋王的字迹、一边揣摩晋王的心思时,听见围屏后紫金帐内传来轻忽而急促的低咳声。

    晋王殿下醒了!

    从萤忙端着钧瓷药碗绕到榻边,将紫金软帐向上挂起,晨光照了进来,落在晋王脸上,他幽深如墨的眼睛里浮起浅金色的暖光,静静望着从萤。

    他恍惚了好一阵,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前世亦或今生。

    直到从萤低声唤他:“殿下觉得如何,可否能起身用药?”

    晋王扶着她的手臂缓缓起身,靠在瓷枕上。因久病躺卧,他只穿了松江棉的素白中衣,浸透了冷郁的药气,秀逸的脸上呈现出病态的白,被松散垂落的鸦羽色长发半遮着,唯有一双情愫沉沉的眼睛,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她。

    从萤将端了半天的药碗搁下,叹息道:“殿下是在生我的气?”

    晋王哑声开口:“我只怕你不理睬我,哪里敢生你的气……多谢你来探望我。”

    从萤说:“无论如何,我盼着殿下身体康健。”

    “所以,是真生气了?”

    从萤轻轻摇头:“怎敢。”

    晋王道:“你生气也罢,我如今无力还手,可任你打骂出气,打完骂完,这茬就翻过去,如何?”

    从萤只当他是揶揄,重又将药碗端起:“打骂不敢,请殿下先将这药喝了吧。”

    晋王自她手里接过,一饮而尽,呛浓的药汁沿着喉咙滑下,马上泛起滚浪般的苦涩。他沉默了好久没说话,直到舌头从那苦劲儿中缓过来,才掩唇咳了数声,埋怨道:“怎么这么苦……”

    从萤说:“是张医正新改的药方。”

    晋王单手掩面,暗自缓解,另一只手伸到从萤面前。

    从萤不解,晋王有气无力道:“桂花糖。”

    这下从萤是真的惊了,她犹疑着从荷包里取出两枚桂花糖,递到晋王掌心中。

    这桂花糖是她昨日新做的,只给三郎分走了几枚,晋王怎会知晓她随身带着?她目带询问地望着晋王,晋王却没有为她解惑,只细细品着这与前世殊无二致、暌违已久的清甜滋味。

    忽然开口问她:“你到晋王府来,谢三他知道吗?”

    从萤点点头,垂了眼:“他这几日不在城中。”

    晋王眉尾轻轻扬起:“这话的意思是,你这几日都能来看我?”

    从萤低低道:“殿下,昨日谢夫人已登门纳彩。”

    晋王便沉默了许久,然后同她道了一声“恭喜”。

    凉风吹进帷中,金铃叮当作响,从萤自榻边圆凳上起身,忽然被冰凉的指节攥住手腕,晋王说:“你的喜酒我未必赶得上,今日天色尚早,多陪我坐一会儿好不好?”

    从萤身形微顿,她说:“我只是想去把窗掩上。”

    晋王松开了她,目光却一直随行,他的眼神总令从萤想起谢玄览,虽然这二人长相气质殊异,但是望着她时,眼神里有越来越相似的光彩,而相较于谢玄览的意气风发,晋王的目光似乎更令她感到伤怀。

    她走到床边,看到了细长花几上的两瓶花枝,一支是木樨,一支是墨梅,被他珍而重之地处理过,罩在琉璃器皿中。

    从萤若无其事地回到晋王身边,问起他从前提过的那位“未婚妻”。

    “倚云师姐说,从未有谁葬在玄都观的后山。殿下屡屡去玄都观祭奠故去的心上人,难道是骗我的吗?”

    晋王说:“我没有骗你,只是时间过去了太久,所以玄都观的人大都不知情而已。但是这件事绛霞冠主比较清楚,你可以去向她求证。”

    从萤心中的猜测没有落到实处,又觉得惶惑了。

    见她蹙眉,晋王笑了笑:“为何突然提起她,莫非是觉得我对你用心不诚?”

    从萤说:“殿下待我的心意,我受之有愧,但殿下待故人的情意,也不似作假。”

    “是我对不住她。”

    说这话时,他目光深深望着从萤,似有怅然和追忆:“我欠她的太多,此生此世不足偿,若有机会偿还她,令她过得美满一些,我愿付出任何代价……阿萤,你呢,如今这处境,你觉得圆满吗?”

    从萤怔然,不懂晋王为何问到她身上。

    脑海中有个不甚清晰的猜测,隐隐约约,似懂非懂。她犹疑着点点头。

    晋王却轻声叹息道:“你仍有心事对不对……阿萤,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从萤说:“我想要殿下的病情快些好转,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晋王:“阿萤,你要学着为你自己求。”

    为自己求,向他许愿吗?从萤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她说:“我理解殿下对故人的遗憾,但我不是她,不值得殿下如此移情,为我倾覆这样重的心力。”

    话音落,外头诸位太医似乎商量出了结果,张医正在屏风外询问是否可以进来看诊。从萤连忙起身,同晋王说:“多思伤身,殿下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探望。”

    然后躬身敛迹,低着头退出了晋王的卧房。

    她由晋王的侍从领着,从侧门离开了王府,然而走出观樨苑的时候,正遇上宣德长公主来观樨苑探视晋王。

    她没看到长公主,但是长公主却看见了她。

    长公主问身侧女官:“太医署怎么派了个年轻的女医官来?”

    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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