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萤: 19、逼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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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公子,我这样回答,可是你想听

    的真话么?你可觉得心里舒坦了?”

    她的声音平和乃至温柔,然而每个字都像一根刺,细细密密扎在听者的心头。

    谢玄览的心霎时绪乱了。

    分明是她欺瞒在先,他只想弄个清楚明白……可是得到答案,他心里却并不痛快,见她这番情态,却隐隐有几分后悔。

    悔不该听晋王的挑唆来天心楼,悔不该见了她与杜如磐言笑晏晏就手痒犯贱,悔不该逼迫她这样一个把尊严体面看得比性命还重的年轻女郎。

    如今惹人伤心落泪,该如何挽救?

    谢玄览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你没有错,此事是我失礼。”

    从萤以为他说的是今日强迫之举,心道他的确是太失风度。不料却听谢玄览说:“若我早知你这般情意……当初在姜家祠堂,姜老御史的牌位面前,我不该言语胁迫你主动退婚。”

    从萤怔然望着他,忽而便笑了:“谢三公子这是可怜我么?”

    “不是。”

    “如我这般家中势利、为人古板的姑娘,寻常遇见,三公子并不会多瞧一眼。可我退了你的婚,你心中不甘,偏要将原因弄个清楚。如今得知我并非不识荆玉的楚厉王,只是自惭家世、不敢怀璧的匹夫——三公子,你又可以高高再上地怜悯我了。”

    这番话说得如芒带刺,似讥似讽,谢玄览听得蹙眉。可是他自知理亏,只能受着。

    他为自己辩白道:“我说了不是可怜,我没有可怜过哪个姑娘。”

    从萤支颐与他对视:“那是什么?”

    谢玄览沉默了。短暂的片刻,沉默得有些暧昧。

    待他终于要开口,从萤却冒然打断了他:“是什么都不重要……三公子,姜谢两家退婚,实因情势,非关喜恶。若有得罪三公子之处,我向你赔礼了。”

    说罢端起另一碗酒,阔然一饮而尽。

    碗盏落在桌案上,呛啷啷转了几转,从萤的声音在碰撞声里依然清晰可闻:“如此,你我能将此事了了么?”

    谢玄览幽沉的目光凝望着她,满是复杂的情绪,仿佛被人抽了一耳光。

    见她要搬酒坛子倒酒,谢玄览单手按住酒坛,却将方才擂好的茶盏端到她面前。

    雪沫已消,乳花既散,露出金红色的茶汤,涟漪浅浅,映着持盏人。

    “此事……算了了。”她听见谢玄览说:“饮茶解酒。”

    从萤又问:“那我小妹和弟弟读书的事……”

    “已经办妥了。”谢玄览说:“年后开朝,谢氏家塾会重新开学,我已叮嘱过府中幕僚和几位夫子,为令妹和令弟辟出听学的位置和居舍,若遇天气不好,可留宿在谢府。”

    从萤扶着茶案起身,缓缓敛衽向他深拜:“多谢三公子。”

    谢玄览担心她摔着,又不敢伸手扶她。

    “我可以走了吗?”从萤问。

    谢玄览只好点点头:“慢走不送。”

    眼见她周整衣衫,戴好幂篱,将酒意未散的芙蓉面遮在珠光纱之后,纤白的素手就要推开折屏。

    忽然又转回身来,同他说道:“杜御史是朝中言官,三公子这样慢待他,于自己也是麻烦,还请把他放了吧。”

    茶楼大堂里,杜如磐被奉宸卫押在桌上,虽用布条封了嘴,仍锲而不舍地支吾着叱骂。

    谢玄览挥挥手,与其说是放,不如说是叫奉宸卫把杜如磐扔出了茶楼。

    “姜从萤。”

    这回是谢玄览唤住了她,将那枚镶金玄鸟玉佩推到她面前:“这枚玉佩,你留下吧。”

    “不必……”

    “于理,它是你攒钱赎回,于情,是我亏欠了你情意,若有需要,可随时持它来找我——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与谢氏无关,你不必担心。”

    ……

    从萤袖中握着玄鸟玉佩,恍惚走出茶楼时,杜如磐仍跟随左右。

    他先痛斥谢玄览行事嚣张:“调笑良女、欺辱言官,视奉宸卫为私器,全无一点王法,待下回朝觐,我必要参他!”

    又钦佩从萤的高标气节:“方才见他表情凝重,想必是四娘子疾言厉色将其训斥,令他小人知畏。四娘子的傲骨,实令杜某敬服。”

    从萤停下脚步,撩开幂篱垂纱的一角,静静望着他。

    见她瞳色幽静,脸色却酡红得不正常,杜如磐这才发觉她一身酒气:“他竟敢灌你喝酒?!”

    从萤说:“是我自己愿意陪他喝的。”

    杜如磐愣住:“四娘子……”

    从萤笑了一声:“并非我威武不屈,不阿权贵,我拒了谢家的婚事,反而是为了明哲保身。倘若这门婚事不会带来贵主的刁难、伯婶的觊觎,我又怎会推拒?杜御史,你错看我……高看我了。”

    “不是的!四娘子并非这般——”

    “我并非如祖父一般,秉承清流孤高的气节,杜御史,你我并非同路人。”

    杜御史动了动嘴唇,惊诧地望着她。从萤敛身向他一拜:“就此别过吧,我祝杜御史扶摇乘风,不坠青云之志。”

    说罢戴好幂篱,转身离去,如一抹轻雾微云,弥散在熙攘的人群中,唯余杜如磐站在风里怅然若失。

    *

    紫苏先是受晋王的命令去给谢玄览传信,又接到谢玄览的请托,护送姜四娘子回家。

    她远远望见姜四娘子与杜御史作别,连忙跟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她脚步虚浮、时而踉跄,提着心只怕她摔着。

    一驾马车停在姜四娘子身边,车身悬挂季氏商行的木牌,一位少夫人探出身来:“阿萤!”

    看着姜四娘子登上季裁冰的马车,紫苏这才舒了口气,回身复命去了。

    从萤被季裁冰搀着靠住车厢壁,接过她递来的一杯茶,却有半杯都晃在衣襟上。

    望着从萤水润润却失神的眼睛、满面绯红的酒晕,季裁冰真是又好笑又好气。

    禁不住数落她道:“你不过了?一杯倒也逞英雄,灌成这样子还在街上走,若非这些年谢三公子辖下治安好,你出门两步就该被拍花子掳走了。”

    听见“谢三公子”几个字,从萤似回过神,咬着唇,满面委屈地瞪着季裁冰。

    季裁冰有时私下里叫她小古板,从未见过她这般嗔怒的女儿情态,一时竟被震住了:“怎……么了?”

    “他哪里好?他哪里好!”从萤一双明眸蓄满了水意:“我醉成这样子,都是他灌的酒!”

    “啊?你说谢三……”季裁冰先惊后怒:“这混账!”

    从萤忽然一头扎进季裁冰怀里,搂着她的腰,哭哭啼啼地告状:“他逼我喝酒,否则就不许我弟弟妹妹读书……我喝了一碗,他又逼我喝第二碗,他要我把一坛子烈酒都喝光!谢玄览……他欺负人!”

    震惊与愤怒使得季裁冰也险些乱了方寸,她将从萤扶好,检查她的衣领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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