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和离手册: 20、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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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卫司。

    崔如是刚刚午睡完,他膝盖上的毯子顺着腿滑落下去,睡梦中眼皮直跳,赶忙叫来老杨头:

    “柴蘅呢,还在司里么?我先前让你叫钱小七看住她的,让她今日就待在司里,现在人呢,还在司里么?”

    老杨头拍着胸脯让崔如是放心:“在呢,早上的时候,我就让小七看着她了,后来专门用根绳子把她捆起来了。左右不能让一个姑娘去背这样的黑锅,我这老头子跟您这么久了,我做事,您还不放心么?”

    崔如是安心了些:“那就好。”说着,准备再继续他那还没有结束的午觉,可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

    “不行,我得去看看。小七把柴蘅给绑到哪里去了?”崔如是问。

    老杨头回忆了一下:“应当是柴房。”

    得了这句话,崔如是赶忙往柴房走,透过那一层轻薄的窗户纸,他打眼一瞧,确实是有个人被捆着坐在那里,他心下稍安,可推开柴房门一看,却是钱小七。这孩子的手脚被结结实实地捆着,此刻正闭着眼睛,长大嘴巴打着鼾,睡得十分之香。

    崔如是:“你怎么睡着了!!”

    钱小七被这一声大喊吓醒,打了个寒战。一睁眼就是自家上司那张阴沉的像是吃了屎一般的脸。

    “是啊,我怎么睡着了?”他喃喃自语,“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柴蘅呢?”崔如是忍着怒气问,“你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能连个姑娘家都看不住呢?”

    钱小七也十分冤枉:“我看了啊,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绳子就在我自己的手上了,这都是因为柴副使太灵活了!”

    崔如是没忍住要去踹钱小七两脚,被老杨头给及时拦住:“算啦算啦,都不容易,小七也还是个孩子,不太机灵也正常。”说着,就把崔如是给拽了出去。

    “眼下该怎么办?”老杨头问。

    崔如是叹口气:“如今已经不早了,去拦也来不及了。你不知道,柴蘅这姑娘十四岁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也算是看着她这两年慢慢将心性一点一点磨砺成熟的。她母亲不喜欢她,她后来嫁了个丈夫,对她也算不得好,原本都已经打算离京了,是我硬是让她留下来帮我的。昨儿她跟我说要去刑部的时候,我就在想,今天一定要拦住她,没成想还是没拦住。”

    老杨头看柴蘅年纪轻轻,以为她还从未婚配过,倒是不知她竟还有个夫君。

    “那她夫君呢,是做什么营生的?”

    提起这个,崔如是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夫君你知道的,兵部那位新上任的尚书,杨衍。”

    老杨头愣了一下:“不应该啊,杨大人跟刑部那边私交应该还算好,怎么会这样?”

    崔如是呵呵冷笑:“和离了。”

    “和离了也该有夫妻情分在啊,怎会如此?”

    崔如是继续呵呵:“谁说不是呢,当初这个姓杨的在西戎做人质,柴蘅还千里迢迢过去陪他呢,一个姑娘家能做到这一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惜了,咱们这位兵部尚书白长了一张好脸,良心是没有的。正所谓和离了才知道是人是狗,他明显是后者……”

    *

    梁远景处理公文的屋子离大牢所在的地方并不远,走上不多时就到了。雨后的茶,无论怎么泡,泡出来的茶汤都好看。

    两人聊了一会儿朝廷上的政事,喝了两盏茶,梁远景这才突然想起昨日的事:“差点忘了说了,前阵子你不是让我关照那个姓薛的姑娘,放她进来看她兄长么?这件事,我给你一步到位全办了。人,我放出来了。京卫司那个小娘皮,今儿我也整治了,此刻正在大牢挨鞭子呢。薛姑娘仁慈,说五鞭子便罢了,此事要搁我身上,定要打她二十鞭才好,让她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得罪,什么样的人不能。”

    想起柴蘅那个倔强的样子,到现在梁远景还厌恶的牙痒痒。一个京卫司的小吏,竟然也敢跟他顶嘴。

    杨衍摩挲着手里的茶盏,听了梁远景的话,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他不讲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无形之下的威压,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

    梁远景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毕竟,这是先斩后奏,万一人家觉得罚轻了也未可知。

    于是,又换了个话题:“听闻圣人如今身子骨大不如前了,前阵子宫里的小黄门还说呢,说圣人到了晚上,时常会做噩梦。梦里时常能梦见戾帝,做梦的时候哭一阵笑一阵的,笑的时候叫哥哥,哭的时候也在叫哥哥。这人老了啊,总归忘不了少年时候。”

    他说着,越发感慨起来:“听我父亲说,当年圣人跟戾帝一母同胞,都是在冷宫里长大的孩子。圣人那时候年纪小,戾帝带着他长大,一口米汤一口米汤的把这个弟弟喂大,自己吃不饱穿不暖受尽了屈辱没有关系,但一直护着这个弟弟。没成想,后来,竟然自己也死在这个亲弟弟手中。”

    一朝天子一朝臣。

    距离十六年前的那一场宫变动乱已经过去了很久,可那些宫闱秘事,前朝密辛,依旧藏在大齐每个百姓的心里。

    只是从前没人敢明说罢了。

    梁远景说着,不禁又提了一嘴:“戾帝的孩子,当年的二皇子,若是还活着,应当也跟我们差不多大了吧。”

    何止是差不多大。

    杨衍脑子里闪过陆识初那一张脸,依旧不发一言。

    他今日格外的沉默,沉默的让梁远景害怕。

    “你今儿怎么了?刚刚在路上还好好的,怎么到了这儿突然兴致缺缺的样子?”梁远景终于问出了声。

    杨衍敛眸,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茶喝完了么?”

    “喝完了。”

    “跟我去一趟大牢。”杨衍说,“去审一审那个都水监丞。”

    梁远景愣了愣,杨衍这个人一贯爱干净,牢房里的血腥气重,从前他邀请杨衍去,杨衍从不会主动去的,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何必亲自去一趟?一个都水监丞而已,老规矩,我派人把他从牢里头带过来就是,省得弄脏你的衣服。”梁远景很是贴心。

    “不必,我跟你一道去。”

    牢房昏暗,狭长的一条道路一路到头,牢房里关押的都是些受了刑的犯人。他们身上要么血迹斑斑,要么衣不蔽体的在哀嚎。偌大的空间里满是霉味,灰尘的气息,汗味和浓郁的血的味道。

    柴蘅刚到牢房里,薛如月就来了。

    她昨日回去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怕今日出什么纰漏,在她记忆里,柴蘅这个人虽然舞刀弄枪,摔摔打打也没什么大问题,但身体也没有那么强健,思前想后,还是带着她的药箱来了这里。

    狱卒见了薛如月,也知晓她上一回来过,还是梁大人打的招呼,因此对她格外的关照。特地搬了一把椅子给她,给她洗干净茶碗倒了一碗水,让她等着。

    对于柴蘅而言,薛如月如今出现在她的面前,就是想要看她的笑话。但这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忍一忍,熬过去就好。

    柴蘅扶住刑架,狱卒过来要绑住她的手,被她轻轻地摇头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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