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从刺客到皇后: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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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此次刺杀事关生死, 竟然也有这样柔和的一面。

    金裳少年走出酒肆,夕阳在他身后, 燎成一片斑驳的金。

    上峰立在原地,看了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少年刺客的身影,终于折身回去。

    接下来这几日, 赢秀又去了涧下坊, 去见了那里的百姓。

    阔别数月,坊市中的百姓一见到赢秀,就连手中的活计也顾不上了,围着他嘘寒问暖。

    眼看着他们说着说着,又要给他送东西, 赢秀连忙摆手拒绝。

    听着涧下坊百姓说的翼洲话,赢秀的眼睛莫名有些湿漉。

    他不欲提起旧事,但是一想到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迟疑片刻,最终还是问道:“你们都是从中原翼洲南迁过来的?”

    百姓不约而同的一愣,这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他们也不避讳,和盘托出:

    “我们当初都是随着坞主渡江而来的,那日的风浪很大,羌人的舰船在身后追着……”

    百姓一边回忆,一边道:“有人说要丢掉一部分人,坞主说要么一块死,要么一块活,一个也不许落。他让我们先走,他留下殿后。”

    说着说着,百姓眼里泛起泪光,这些年来许多人说他们的坞主通敌造反,他们至今也不肯相信。

    他们的坞主,他们的将军,当年带着他们远赴江左,离江时立在船头,迎着江风,信誓旦旦说有朝一日,还会带他们回来,重返故土。

    弃国南渡,隔江相望。

    多少恨,在心头,只是人去后。

    赢秀默默听着,他生在江左,不能完全共情百姓对故国的神往,只是安静地倾听着。

    在朴实的话语中,中原故国的气息扑面而来,有楼台秀境,气象恢宏,更多的是田垄阡陌,大河滔滔,春来稻穗在风中招展,小虫伏在新叶上,轻轻一弹,它便会飞走。

    中原多雨露,雨滴落下来,多少楼台浸在烟雨中。

    隔雾望去,楼台水榭,草木岑蔚,渐渐隐没在滂沱云翳后。

    登上逃离故国的船,回首眺望,此生最后一眼,此后再无相见之日。

    赢秀不爱哭,对他来说眼泪是无用的东西,惟有刀剑才是有用的。

    只要剑出得够快,便可以斩断一切烦恼忧愁。

    这么多人,这么多愁,实非一人之恨,一国之恨也。

    少年刺客抬起头,将眼泪顺着眉骨往上擦。

    他告别涧下坊的百姓,坐上马车,往客舍的方向走。

    马车走后不久,一对母女出现在涧下坊中,左右张望,试图寻找什么人。

    路过的百姓告诉她:“你来迟了,恩公已经走了。”

    赢秀准备出发了,碍于琅琊王氏几番催促,他不得不尽快动身。

    沅水涛涛,浪花穿过船只两侧,脚下的大舶如同一柄剑,劈开万顷碧波,向群山去。

    赢秀立在船头,任由江风拂面,心道,当年长江的江风,和如今沅水的江风有何异同?

    少年罕见得眉眼萧肃,一派庄重,仿佛在思考什么费解之事。

    浩荡长风吹拂他的衣袂,金光逶迤,如同一匹柔软流光,又似两翼,随时会凌云远去。

    门客缓缓走到他身后,垂眸注视赢秀,思索赢秀身上的变化从何而来,并不难猜。

    “赢秀。”门客唤了他两次。

    赢秀终于回过神来,抬头看向谢舟,眼神疑惑,“谢舟?”

    “你在想什么?”谢舟眼眸里强势与温煦并存,透着隐隐的压迫感,语气依旧和缓,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

    赢秀转头看向前方,他已经习惯了谢舟身上隐约透出的危险感,左右谢舟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我在想,长江那头是什么。”

    那头?

    谢舟很快明白他在说什么,他说的是中原,“你想去么?”

    赢秀想去,他会带他去的。

    赢秀摇了摇头,说这些还是太过沉重,他不想让谢舟因此伤怀,还不如什么也别说。

    有贯穿四洲的大运河在,建康很快就到了。

    南朝京师,六朝古都,巍然矗立在眼前,此地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举目望去,放眼皆是玉楼金阙,雨栋风帘。

    霜天里,重楼飞阁,无边风流。

    赢秀从马车里探出头,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景象,惊得张大了口。

    那些美丽的,恢宏的庞然建筑,充满威压地屹立在京畿上,与天齐平,凡人在脚下穿梭。

    憋了半天,十七岁的少年只说出一句话:“建康好大呀。”

    大到他的眼睛都装不下了。

    谢舟低低笑了一下,带他来到一处私邸,此处院苑不算大,却处处精致,恰好有一脉河水途径东面,池亭藕花,意趣无限。

    入府时已是夜幕,河上远远出现了画舫,花灯玉船,丝竹管弦,如梦如幻。

    少年已经登上长阶,即将步入府门,听到动静,循声望去,踮起脚尖远眺了一会儿,“那就是秦淮河?”

    谢舟立在他身侧,随着他一同驻足,“是。”

    江州那条小秦淮,便是仿造建康的秦淮河命名的。

    今日一见,确实不同凡响。

    赢秀又看了几眼,拉着谢舟往府里走,谢舟问他:“你想去玩吗?”

    方才看得那么入神,眼里都是新奇,应当是想的,谢舟心想。

    赢秀摇头:“我不去。”

    他快步穿过长廊,全然没有在意府中景观,也没有问起谢舟小时候走过的田垄。

    少年叮呤当啷走得很快,没有等他,门客被落在原地,愣了一刹,望着自己被松开的手,目光幽暗。

    随行的僮客不敢再看,低下头,努力地当鹌鹑。

    到了静室,门客一进门便看见少年蹲在地上收拾属于他的东西,这些衣物什物早就分门别类在屋子里摆好了,赢秀正忙着收拾出来。

    身后的僮客微微瞪大了眼,这是……

    这是要和他们陛下分居?!

    谢舟一踏进来,赢秀便察觉到了,他装作没有发现,专注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其实真正属于他的东西没有几样,大部分都是谢舟添置给他的。

    他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旁的东西没有再碰,怀里抱着衣物,少年站起身,终于看向谢舟:“这里还有别的屋子吗?我想自己一个人住。”

    不等门客开口,他小声道:“如果没有,其实我自己搬出去也可以的。”

    他接下来要参加琅琊王氏准备的训练,总不好和谢舟同住一屋。

    赢秀承认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他本可以直接和谢舟分开,不必这样拖泥带水的,但他还想多见见谢舟。

    有些人这辈子都见不到就算了,一旦见到,哪怕只有匆匆一面,分别都会成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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