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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文学www.wawx.net提供的《昔年雪》 120-130(第16/19页)
我爹说,那是他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的。当时他在街边打酒,看见那男孩抱着一条被京中贵人豢养的六条黑犬给咬得血肉模糊的老黄狗喊爹,还哭得撕心裂肺的。
我爹觉得这真是奇事,靠着那点儿不多的良心,将他捡了回来。
听说这事后,我有点不太高兴。
我看着我爹身后那个瘦小的,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肯说的男孩,转头朝我爹瘪了瘪嘴,“就这么喜欢给别人当爹。”
我爹愣了,然后转头重重地拍了拍那男孩的肩,笑骂道,“我倒是想给他当爹,只怕这臭小子还不情愿呢。”
“这臭小子心里有个狗爹,不肯认我的。”
“我要收他当个徒弟,以后,他就和明月你一起跟着我学剑,日后两个人一起接我的衣钵。”
“来的路上我问过,这小子比你大两岁,明月,叫师兄。”
“……他没名字吗?”
“爹没问他呢,应该没有吧?唉,这么小的年纪,没爹没娘的,可怜呐……”
“我有爹,也有名字。”
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孩抬起头,定定地望着我,“我叫杨惜。”
被他这么一看,我的脸突然有些烫,竟难得感到些莫名的局促不安,赶忙将脸扭到一旁去,不再看他,“……这什么名啊,不好听也不好记。”
“我的名字就好听又好记。”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他身边,主动牵起他的衣袖,带他到院子里看月亮。
我踮起脚,指那着清白明亮的月轮对他说,“喏,看见了吗?”
“那就是我的名字。”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看见了,师妹。”
从那以后,我们便日日生活在一起,师兄从小就很照顾我,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练剑,一起坐在檐下看落雨和星星,一起长大,一起送走先后病亡的,我的爹娘。
我爹死的那日,我偷偷从门缝里看见,我爹将师兄唤到床前,握着师兄的手问他,“你喜不喜欢明月?”
师兄没有回答,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说,“……我会照顾好她的。”
听到他这种回答,我很不高兴。在我的预想里,我就应该和师兄永远在一起,嫁给他,与他有一个家,生一个孩子,然后过我爹娘的那种生活。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互为彼此最亲近的人,我们两个成亲,余生相互扶持、同舟共济,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吧?我想。
但我每次问师兄他愿不愿意娶我,他总是神色闪躲,从来没有认真回答过,即便被我逼急了,也只是垂着眼睛说,他一定会照顾好我的。
“就像照顾自己的亲妹妹那样吗?”
“对。”
“可是师兄,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我想做你的妻子……”
“师妹,”那日师兄的语气难得严肃认真,他轻轻按住了我的肩,对我说,“是你见过的人太少了,你并非喜欢我,只是习惯身边有我的陪伴,理所当然地觉得我们应该一辈子在一起。”
“但是,我们之间,不需要夫妻娶嫁那一层关系,在师兄眼里,你本就是我的家人,我的亲妹妹。师兄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我们明月,让你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
骗子。
/
我叫杨惜。
如果问我这平凡庸碌的一生里,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那就是,我曾和这天下最了不得的人相爱,还曾代君受虏。
元嘉十年,暨燕武帝萧鸿雪在位第十年,尚书左仆射谢韫造反篡国,他变国号为秦,将萧鸿雪改封为义王,圈禁在长安京郊,并令萧鸿雪身边亲信悉数迁往边邑凉州。
萧鸿雪为暂避谢韫锋芒,以义王身份俯居京郊,卧薪尝胆了数载,过了一段常人难以想象的,含垢忍辱的日子。
我就是在萧鸿雪俯居京郊后,带着师妹下山,在田垄边偶遇他的。
他是我此生见过的,生得最美的人。
即便那时萧鸿雪穿着最不起眼的粗布烂衣,手脚上满是灰尘与伤痕,脚腕上还拖着一指粗的铁锁链,蹲在田间洗衣刷桶时,说不出的狼狈。
但当我无意间与他对视,瞥见那双幽湖般的紫眸后,目光便再也没能从他身上移开。
一直到我死都没能。
第一次见萧鸿雪,我站在远处看了他许久,我觉得他好奇怪,那样的容貌和气度,绝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得出的,可他却穿着最粗陋的衣衫,干着洗衣刷桶这种最鄙贱的活计。
明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我却对他很是好奇,甚至下意识走上前去,想要和他说话。
——然后,我被一直站在远处监督他干活的两个侍卫拦住了。
“这可是义王殿下,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囚犯。”
两个侍卫“啧啧”了几声,唇舌弹津,他们望着萧鸿雪瘦削的背影,语气轻蔑至极。
听了他们的话,我顿住了脚步。
原来,他是义王,曾经的皇帝陛下。
我自有记忆起便随师傅一家隐居终南山,甚少下山,不知人间事。
我不理解“义王”这个词对于曾经的帝王来说,是多么大的耻辱,也不理解萧鸿雪从昔日的人中龙凤沦落到这般境地,为何还能如此平静地做那些明明是在有意羞辱他的活计。
不理解,但我很在意。
在意萧鸿雪。
他的眼睛很漂亮,却又空洞又平静,仿佛已经遭遇过许多绝望的事,心如死灰,再无任何波澜般。
是怎样一个人,才能拥有那样的眼神呢?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种在意,其实就是喜欢。
后来,我时常悄悄跑到京郊去看萧鸿雪,躲着那些侍卫,踞在墙头之上,偷偷看他干活。
我发现他在京郊的生活根本就不像是一位君主,一位亲王的待遇,甚至比普通囚犯还更加屈辱。
或许新帝与萧鸿雪之间有什么旧怨,新帝有意羞辱萧鸿雪,他在陵寝旁修了一间茅草屋,让萧鸿雪住在这个阴森简陋的地方。
更为屈辱的是,萧鸿雪还成了新帝的专属马倌。他必须照顾新帝所乘的御马,甚至连割马草、洗马粪这种事情也要他去做。
新帝有时候会来京郊“探望”萧鸿雪,新帝出行的时候,会特意要求萧鸿雪来当自己的牵马人和“垫脚凳”——上车的时候,萧鸿雪要主动地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背托起新帝的脚,让他上车。
这样连奴仆都不如的折辱,萧鸿雪从来都是平静淡漠地承受。
我以为萧鸿雪就是这样一个冷静到可怕的,没有任何事物能够牵动他心神的人。
直到有一日晚间,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坐在墙头上,望见萧鸿雪坐在墙边,手握一把冷亮的匕首,无声地,狠狠地割划着自己的手臂。
白天的时候,有侍卫挑起萧鸿雪的下颔,摸着他的腰,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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