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在逃白月光: 5、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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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愁,还是因为疼惜越文州。

    裴疏则垂目,“有你惦念,文州心中必然宽慰。”

    姜妤轻声,“我知道你比表兄更累。”

    裴疏则心脏咚地一跳。

    姜妤颦眉,似乎在挣扎忍耐,终究还是抬头道,“疏则哥哥,我与你说了罢,我今日及笄,听到舅舅同外祖母说话,要去京城与我父亲说我和表兄的亲事了。”

    裴疏则刚刚浮起的心猛地被这句按下去,牵连得胸腔也疼痛起来,怎么都说不出祝福的话。

    可月亮破出云层,澄澈月光倾洒而下,他好像看到姜妤眼中有泪。

    不,不是好像,姜妤确实在哭,泪珠啪嗒落在腮上,倒像是把他的心脏砸了个坑,他整个人都无措起来,“妤儿,你怎么了?”

    姜妤迅速蹭干脸颊,“我和他们说,我不会嫁给他。”

    “你和文州吵架了?还是他待你不好?”裴疏则蹙眉,“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什么事也没有,表兄待我很好,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亲兄长,别无他念,可是疏则哥哥……有时候我真不想叫你哥哥。”

    反应过来她话中含义时是何感受,裴疏则已经想不清楚,大抵像深夜有无数烟火猝然绽放,除却满空璀璨光华,只剩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

    可惜那时他太年轻,人生全不由自己做主,也太天真,没半点防人之心。

    和姜妤互通心意后,他当即取出贴身的青玉佩给她,“这是母亲生前留给我的,予你做信物,我会说服靖王,去你家提亲。”

    他抛下所有事情,火速上京,赶去了阔别多年的靖王府。

    迎接他的只有斥骂和羞辱,这全不意外,姜妤母亲早逝,靖王和姜父政见不和,不剩多少连襟情分,靖王妃更是打心眼厌恶这个外室子,“不过在我母家讨了几年饭吃,竟也敢肖想起汝阳王和越氏的女儿来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贱种。”

    裴疏则立于堂下,平静地和靖王对视,“我不是来求你恩赐的,是来和你交换的。”

    靖王阴着脸,收回刚摔了杯盏的手,“这本王倒想听听。”

    裴疏则道,“廷剡在军中吃不开,即便你趁机吞掉姜府兵权,王府后继乏力,也不过是等着日后给他人做嫁衣罢了。”

    听他提到自己儿子,靖王妃讥讽转为愠怒,霍然起身,“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这也是你配染指的吗!”

    靖王让她坐下,打量起裴疏则。

    事到如今,他已知裴廷剡指望不上,那孩子打小体弱,又被天花碍了容貌,自己年迈,偌大王府不能无人继承,近年虽也带他历练,可他被娇宠坏了,实在无法服众,必是隐患。

    这庶子倒成器,当年命大叫他活下来,还能在随州站稳脚跟,但此辈岂肯久居人下。

    靖王道,“我怎能放心你来辅佐廷剡。”

    “他亟需功勋在军中立威,西疆战事胶着,我替他去,所获军功归他一人,只要你去汝阳王府提亲。”

    靖王冷笑,“西疆频频失利,久战不下,大司马都头疼,你倒自信能捞到功劳回来。”

    裴疏则道,“我能。”

    靖王扬起眉,“我可不保证姜朔会应下这门亲。”

    “好。”

    裴疏则北上时正值仲夏,芙蓉映日,榴花照眼,等大军回朝已是隆冬,关山飞雪,烽火无烟。

    靖王嫡子裴廷剡一鸣惊人,军中纷传他作战神勇,用策奇诡,最后一役更是舍生忘死,率前锋长驱直入,直捣黄龙,将敌首斩于马下,朝廷计功受赏,勋七转,秩比千石。

    裴疏则摘下代面返回随州,仍旧是那个不见经传的武骑尉,一直赏识他的团练气得倒仰,把当初因他上京没能送出去的荐书摔他脸上骂。

    “蠢材!蠢材!这条路马上你就走通了,顶着大名怎么去大展身手不好,为甚非要干这样的蠢事!”

    裴疏则直挺挺跪着不言语,团练恨不得把这犟种踹翻,命褚未拉出去打他三十棍,看他伤痕累累,又心软了,让他滚下去疗伤。

    褚未搀着他叹气,“裴公子好好休养,这次团练气得不轻,说过几日景襄侯奉旨来随州监察演兵,要罚您过去轮班值守,磨磨性子,这位大人物不好相与,您谨慎当差吧。”

    裴疏则牵挂着提亲之事,一时没想起景襄侯是谁,只觉得有些耳熟,直到某天夜里见到故人,才想起他是何方神圣。

    靖王妃已经携礼去过姜府,他原本猜测姜父或许会拒绝,若真如此,就再想别的办法,可让人想不通的是,姜父不置可否,事情被搁置了。

    给姜妤的去信也一直未有回音,裴疏则心不在焉,那日趁不必值守的空闲,夜间出门吹风,却被从废弃巷墙上翻下来的人凭空撞上。

    夜风凛冽,夹杂的血腥气唤醒神经,裴疏则一掌劈下,又在对方毫寸之距生生停住,怔道,“文州?”

    巷外响起抓刺客的叫喊,裴疏则眉眼压紧,立刻反应过来,“你来刺杀景襄侯?你疯了!”

    越文州肩膀受伤,呼吸因忍痛粗重紊乱,他穿着夜行衣,遮了半张脸,唯一双眼眸在暗夜中无比坦荡明亮,“他该死。”

    朝中变法受阻,新政不废而废,大批官员贬黜,士子殒命,旧党肆意冤杀,党首便是这位景襄侯。

    看着越文州一腔热血,裴疏则无奈地想,杀他何用,他只是今上的马前卒。

    没空讨论这些,追兵已近,他将人按进柴堆,走出巷子,“去别处搜吧,我方才一直在这里,无人过来。”

    越文州很快被同伴救走,有越家运作,本该风平浪静,不料几日后,侦查此案的酷吏找上了他,阴森森地冲他笑道,“武骑尉,有人检举你行刺景襄侯,跟我们走一趟吧。”

    酷吏抓人不问是非,先上大刑,烙铁在碳火里烧的通红,碰着铁链清脆叮铃,烙进皮肉滋滋作响。

    他们不断拷问:“那天不该你值守,为什么跑出去?”

    “卫兵在安之巷见过你,你刺杀不成,才佯装偶遇脱罪,是不是!”

    “卫兵搜遍全城,唯独没进安之巷,你说不是你,那你见了谁?”

    “快说,还有谁!”

    裴疏则觉得他已经死了好几次,全靠锁链吊着才维持人形,只一句话,“我谁也没看见。”

    “既然没别人,你就是主使!”

    “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吗?”

    裴疏则不应,胸腔满是铁锈气味,每口呼吸都像刀斧劈着肺,“我是主使,证据呢。”

    炭火噼啪的火光里,酷吏们狞笑出声,“我等岂会平白冤枉你,人证物证俱在,你不认,是不见棺材不下泪了。”

    他们将盛有物证的盒子甩过去,一枚再熟悉不过的玉佩跳出来,躺在他脚边。

    那不是块多值钱的玉佩,只是他那时身无长物,母亲出身低微,能留给他的也只有那么一件旧物。

    火光将一切影子拉长,直如鬼魅环绕,轻而易举便将人拉进无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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