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冰: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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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与时闻相差至多不过三四岁,但校服仿佛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神奇力量,可以令少年人看起来步伐更轻捷,神情更无畏。

    车上人不多,还有空座位。有个背萨克斯盒的男孩偷偷打量她好几眼,被同伴揶揄地推了推肩膀,大胆又腼腆地拿着手机过来,问可不可以坐时闻旁边位置,最好顺便加个微信。

    他好眉好貌,气质也自信,可以推断出过去搭讪极少遇挫。

    这份鲜活感染了时闻,令她难得犹豫。不知是该保护男孩在同伴面前的自尊心,微信加了再删。还是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直接拒绝,不自找麻烦。

    只是下一秒,就见她抱歉一笑。

    “不好意思。”时闻礼貌示意男孩避让,视线投向他身后刚刚上车的人,“我们一起的。”

    男孩跟着回头,看了来者一眼,很快摸着鼻子讪讪走开。

    霍赟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他短短的寸头留长了,恢复成既有印象里的清俊,周身气质也盛。眉宇间含霜凝雪,看她一眼,又消解进摇摇晃晃的日光里。

    “什么时候回来的?”车辆启动的机械声里,听见他低声问。

    “昨天。”时闻抬眸,“你呢。”

    “刚刚。”他说,显而易见不是实话。

    时闻提了提唇角,顾忌着车上还有不知认不认识的人,就此陷入一种默契的沉默。

    电车行至后半段,乘客下车的多,上车的少。到了终点站,合掌寺门前,就剩一双上山拜佛的老夫妻与他们二人。

    山林一片沙沙作响。

    竹篁里,绿意遮天蔽日,风一跨一丈远。

    步入寺庙,有小沙弥上前,询问他们是否要敬香。霍赟投了香油钱进功德箱,但没取线香,和时闻一前一后顺着青苔石阶,慢慢往坡上走。

    过廊穿桥,来到僻静角落,偏殿门前荫荫凉凉,栽有一株枝繁叶茂的百年古榕。

    一团沉甸甸的绿,绿得边角都生出黑锈,半点日光都透不进来。

    霍赟用手扫开细硬的果实,让时闻坐在阶上。

    不远处有小和尚在喂猫。

    合掌寺地广,散养着许多野猫。瘦,矫健,警惕,毛色杂乱。不同于人类普遍喜爱的软乎白胖,据说这才更符合猫届自己的审美取向。

    “有点像朱莉。”时闻静静观察其中一只小白,“尾巴也短。”

    “估计小时候折过。”霍赟猜测,“长不全了。”

    残缺与病痛总是惹人怜惜的,尽管这缺陷并不妨碍它逮鸟捞鱼,喵呜喵呜翘首等待秃头小和尚喂食。

    时闻问他:“朱莉最近好吗?”

    “在我那待不习惯。瘸了,心更野,总想往外跑。”

    朱莉原先也是一只小野猫。异瞳,长尾,粉腹白毛。霍赟在梅湖边捡到,见时闻感兴趣,从宠物医院接回来之后便送到了她家。

    时闻自十岁时失去陪伴犬,再未养过其他小动物,很是忐忑地收了下来。后来时家出事,一切都乱糟糟,时闻自觉照顾不好,又让霍赟把它接了回去。

    朱莉讨厌人类制定的科学养猫观。再宽敞的屋都待得抑郁,总想往外跑。没办法。只好尽早为它绝育,定期除虫,植入皮下芯片,做好一切人类事先能做的,当它其实还是湖边一只小野猫。

    他们大约都算不得它的主人,只是提供一处荫蔽。盼它每日出去了,不要淋雨,还会记得路回来。

    “要见见它吗?”霍赟问。

    时闻略一思忖,还是摇头,“改天吧。”

    霍赟“嗯”一声,又问:“他怎么会同意你一个人回来?”

    与霍决动不动就在她面前阴阳怪气提及霍赟不同,霍赟几乎从来不在她面前提霍决的名字。

    时闻低头捻了几枚榕树果实。心不在焉想,已经是这样的季节了吗,烂了一地,怎么还不见有鸟雀来吃?

    “我打算处理掉学校附近那套公寓。”她没有回答什么同不同意的问题,含糊解释道,“有些东西,还是要亲自带走。”

    “再不回来了么。”霍赟定定看她。

    时闻自嘲,“怎么会,阿爸妈妈都在这里。”

    “其实没必要卖掉。”霍赟讲,“放着,偶尔回来,也有地方落脚。”

    时闻摇头,没解释什么。她没跟其他人提起过,除了生活必需,时鹤林留给她的大多数资产,她都准备匿名捐与慈善机构。

    “安城太冷。”霍赟声线很平,“那时候我想,你应该不会留太久。没想到连一个冬天都留不住。”

    时闻攥紧了手心里的果子,看着泛白的关节发呆,“听你表哥说,你要和俞家小姐订婚了。”

    霍赟平静道,“我没打算再同任何人订婚。”

    他说“再”。

    时闻不作声,他也不作声,只无波无澜看着她。

    他们之间有过一段定义微妙的婚约。说正式,似乎谈不上。说戏言,又有霍耀权的翡翠镯子为证。

    亲友偶尔会拿他们打趣,说小时候如何如何,长大了如何如何。但其实两个当事人对此缄口不言,从来没有真正深入探究过这个问题。

    因为一切根本来不及。

    霍赟是来不及捉住机会,来不及表达,就被捷足先登。

    时闻是来不及分辨情感,来不及思索,就落到了别人怀里。

    是阴差阳错吗。

    是注定吧。

    “阿赟。”她看他,像看一口波澜不惊的深井,而话语像一枚果实倏然投入,“我是不是从来没有问过你,当初为什么会上白塔寺?”

    风吹过,令霍赟的视线也浸润了片刻凉意。

    “为什么突然好奇这个。”

    “我当时,好像自顾自给你预设了一个答案。”时闻说,“现在想想,或许不对。”

    又是一阵沉默,霍赟忽而伸手,将她用力过度的手指一根一根轻轻摊开,露出里面被绞得变形破损的榕果隐花。

    他身上没有手帕,就用自己的手背,一点一点帮她揩掉,无所谓将自己也弄脏。

    “巧言令色的说法。”他吐字清晰,就像吐出一颗牙齿,“是想离你近一点。”

    时闻动也不动,“事实呢。”

    “事实。”霍赟极轻地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抬眼与她对视,“事实是,逃避问题,想离云城远一点。”

    “逃避什么?”时闻镇定得近乎咄咄逼人,声音越来越轻,“需要你离开霍家,需要你对我感到愧歉。”

    他们坐在同一块石阶上,脚下生满苔藓。挨得很近,视线也近。这种毫无隔阂的距离,有话,不必诉诸于口。

    霍赟久久注视她,唇角抿直,却无端有种如释重负的错觉。

    “你知道了,是不是。”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

    时闻得到答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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