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69、故人之五

您现在阅读的是晚安文学www.wawx.net提供的《下山》 69、故人之五(第1/2页)

    “歃血术第一重是上乘内功,从第四重才踏入歧路,我暗传他第一重功法,仓促间提升不了太多,只要能平心静气克制邪念,抵御孟焦还算足够。”

    梅间雪咋舌:“你连歃血术都肯传授……”

    “不是所有人都觊觎这门功夫。”谢离微微一笑,“若知道了那是什么,你以为他肯学么?”

    世间事,大抵是心里藏得多,宣之于口的少,从昆仑山走到梅斋,惊心动魄的一条路,却三言两语便说完了。他娓娓道来,梅间雪静静倾听,压低了一双浅淡的眼,末了道:“你重启歃血术,一动便是第四、五重,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将我们至于何地?将我们这些年的辛苦经营至于何地?”

    他眼角泪痣被跳跃的火光映得一闪,无端添了些苍凉神色,缓缓道:“红莲虽残暴狠毒,有句话说得对,天邪令久担恶名,只能夹缝求生,你这人仁义太过,难当、难当……”

    后半句话被他咽了下去。

    这句话已是冒犯了,谢离只静静地看他,眉眼淡然,不见喜怒:“如果我对他,不止是仁义呢?”

    梅间雪倒吸了口凉气。

    谢离道:“所以我才来梅斋找你……让你失望了。”

    梅间雪冰雪一般性情,顿时了然,沉默良久,问道:“这些,他知道么?”

    谢离道:“知道不知道又如何了,我与他之间如隔天堑,只求当下,不问其他。”

    他揉捻自己手腕,指尖摸着跳动的脉搏——脉象紊乱,五脏不和,偶尔意识不清,歃血术之力已见端倪,需要竭力克制才能不露出痕迹,再加孟焦和先前在少林寺挡下的一记化蝶毒针,为了稳住局面,当时是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内伤一直没好利落,旧伤再加新伤,积重难返,即便自己并非大夫,也能察觉情形是在每况愈下。

    下午那场发作险之又险——幸好故渊争气,否则孟焦与歃血术一齐反伤,神仙也支持不住。

    “以我的内力,拖延个一年两年总无甚问题,没想到孟焦比我想的凶猛,大概是因为我贪念太重。”他道,“医者仁心,拖累你了。”

    梅间雪不作回答,理正桌上灌满野干菊的药枕,做了个手势,干脆道:“手给我。”

    说罢强行扳过谢离的手腕,二指搭在脉搏之上,眉头皱得要结成疙瘩,眼角一颗泪痣倏然明灭,一边思索,一边提笔饱蘸墨汁,在纸上写下几味药材名字,写写停停,足足写满了半张纸。

    之后又拈起银针,试着取穴下针,转捻针尾,他这些年帮红莲对抗歃血术反噬之力,与祝无心一起折腾过不少药方,也算小有所成,对付谢离现在的身体状况,应该无甚难处,随着九针一一落下,谢离忽然感觉一阵轻松,盘桓多日的窒闷感暂时退却,舒了口气,笑道:“果真神医。”

    梅间雪静若止水的的脸闪过一缕少有的人情味,道:“少拍马屁。”

    谢离的目光落在他手边刚写就的药方上,笑得更欢:“你这个,没毒吧?”

    梅间雪没好气道:“有毒,吃一口,哇的一下就死了。”

    他把药方折了一折,放入袖中,快速道:“我父亲是一浪荡子,沾花惹草,轻浮薄幸,杀人救人如儿戏,对骨肉至亲也如儿戏,我一生深恨他负我娘亲,绝不肯步他后尘,什么‘命由天定,愿赌服输’,在我这里行不通,不过我有两样不治,不治将死之人,不治求死之人。”

    “我只医病,不医命,生平最怕一种病人——我还没放弃,他自己先松了手。”他睨着谢离,眸光清明仿佛洞悉一切,将他摊开的手合拢成拳,放在手中重重握了一握,唏嘘道,“有些事过去便是过去,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倚仗你,你要珍重。”

    谢离淡淡点一点头:“大仇未报,自当勉励。”

    又道:“你直说到了什么程度?我好早做打算。”

    梅间雪道:“孟焦不除,外邪易入,内疾增盛,你心有执妄,时常动用歃血术,只会越来越糟……我尽力而为,一二月之内,应该无碍。”

    谢离道:“只有一两月?”

    梅间雪眼底泛起一道凉意:“一两个月已是按长了说。我回去先熬几副汤药,你吃这两日,逼一逼身上余毒,再叫下人另行抓药制成丸药,你随身带着,一有不好就吃一颗,药吃完了,无论你身在哪里,必须招我过去重新开药,放下一切安心静养,否则后患无穷。”

    梅间雪将桌上针包笔墨逐一收回医箱,眉宇间显出疲倦之色,他扶着桌案缓缓起身,坐得久了,乍一起身,顿感气血不畅,头皮麻痛,眼前一阵发黑,险些跌坐回去。

    谢离急忙伸手扶他,梅间雪往后躲开,摇了摇手,隐忍的几乎痛苦;“不必麻烦,这副残躯……我已经习惯了。”

    豆似的火光一晃,外面忽然起了细细风声,普通人绝听不出异样,只有武功极高者才能辨识出其中不同。

    是有人从窗外竹林穿身掠过,身法极快,幽若鬼冥。

    谢离瞥向窗格:“他还跟着你?”

    梅间雪披上狐裘,将一张玉雕般的脸隐没入镶嵌厚厚风毛的兜帽之下,只露出挺拔的一截鼻梁,看不见眼神,那本就凉浸浸的声音愈发没了温度:“这些年了,杀不了,撵不走,怎么办?随他罢。”

    说罢召唤仆役,扶着下人胳膊,缓缓走了。

    当夜,梅斋的四个人,各怀各的心事,睡得都不安生。

    林故渊早早躺下,身体疲倦而意识清醒,一闭上眼睛就想起谢离送他回来时说得最后一句话,只觉心惊肉跳。

    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迷迷糊糊的,却不敢真的睡沉,隐隐约约期盼着等谢离忙完教中事物,再过来看一眼——那人一向如此,罗里吧嗦嘱咐一大串,说是不来,末了又厚着脸皮上门,被撵出去好几回,非逼得人当面摔了门板才算完。

    不知不觉东方的天便透出了墨蓝,云鱼鳞似的铺了薄薄一层,林故渊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一阵琴音扰了起来。

    琴音是从梅斋主人居住的东厢房传来的,一名男子应和而歌,仔细倾听,唱得是苏轼的《行香子》。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

    ……几时归去,作个闲人。

    做个闲人,对一长琴,一壶酒,一溪云。

    歌声流美,却甚为哀伤,若是有一勾一抹引动无尽心事和万千的不舍,若是那羁旅伤心人听了,怕是要流下泪来——

    林故渊听了一会,在心里扼腕,暗道:东坡作这首词,本是寄托洒脱豁达之情思,可是人在俗世沉浮,谁又能真正跳脱出来,这抚琴之人唱得这般凄切,不知是悲叹他人命运,还是悲叹自己。

    他本以为唱歌的是那梅斋主人,叫什么梅间雪的,仔细一听,声音却又不像,而是一个从未听过的陌生男音。

    听着听着不由起了疑惑,心说这梅园甚大,主人居住的东厢房和客人所居西厢房分别位于梅斋东西两头,那人歌声低沉苍郁,无论如何不该听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晚安文学,wawx.net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

设置

字体样式
字体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