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春柔: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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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竟事涉皇后。

    越想,他越是汗如雨下, 直接跪下请罪,却听头顶传来皇帝幽幽叹息。

    “明之, 你信么?”

    短短数字,顾灵清却不知如何作答。

    一时间,他这个伴君十余年的人竟丝毫揣摩不透圣意。

    陛下是想宽宥皇后, 还是责罚?

    顾灵清额头触地,“不信,皇后必然有苦衷。”

    俯首看着心腹,谢凌钰蓦地嗤笑。

    顾灵清抖了下,陛下笑还不如不笑。

    “明之也学会欺君了。”

    言罢,皇帝摘下那枚剑穗,平静道:“朕知道你怎么想的。”

    “皇后先前犯错,朕皆一一宽宥,你以为朕这次依然轻轻揭过。”

    顾灵清心中腹诽,难道不是?他决计不会再掺和帝后争执。

    他还没成亲,想活久一些。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谢凌钰沉默良久,觉得头疼欲裂,捏了下眉心。

    “让朕再想想。”

    谢凌钰手中捏着那枚剑穗,指尖捻着几枚珍珠,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它们碎作齑粉。

    或许巫晋所言为虚,也或许如顾灵清所言,真有隐情。

    他总归要查清楚再作定夺。

    那枚剑穗被重新系在佩剑上,他指尖抖了几回,终于系紧。

    顾灵清不知等了多久,才等到皇帝脸上逐渐有血色,重活过来似的抬眸看向自己。

    “你派人亲自回去查探,如实禀告朕。”

    “需要提前传令回去,软禁皇后么?”顾灵清询问。

    “不必,”谢凌钰垂下眼睫,“莫要打草惊蛇。”

    *

    显阳殿。

    流采握着封信,缓缓吐出口郁气。

    父亲突然让她回顾家,没有说明缘由,这信漆印完好,没有被拆开,里面赫然是兄长字迹。

    顾灵清几个大字龙飞凤舞,像耳光抽在她脸上。

    “速归,自领家法,勿一错再错,干扰同僚。”

    父亲没有暴怒之下亲自来查探,说明陛下有心隐瞒。

    流采面不改色将信烧了,领家法?她的罪状足够父亲将她活活打死,送给陛下谢罪。

    已是黄昏,流采忽地想到,既然信已送到,陛下的传令应该也到洛阳了。

    信中“干扰同僚”四字浮现眼前。

    她面色微变,疑心甚至两日前就有人暗中窥伺过显阳殿境况。

    略一思索,流采放下心,近处若有人偷听,依她的本事定能察觉。

    幸好今夜宫外接应的人已安排好,皇后耗费多日联络螺钿司残部,将王玄逸换个身份送到京中某处家庙。

    倘若出事,即刻递消息给显阳殿。

    内殿灯烛辉煌,罗幕半垂。

    薛柔一声叹息,她数日只肯隔帘同表兄对谈,只怕看见他脸上伤痕,心痛不已。

    实则自己心里明白,她的逃避才是最伤表兄的心。

    今夜送他离去,她终于撩开帘子,定定看着那人。

    饶是心底反复准备过,薛柔仍旧哽咽,问出酝酿多日的疑问。

    “表兄,你恨我么?”

    躲避表兄时,她反复叩问自己,是否太过无情。

    年幼时去外祖家,总能听见舅舅们暗骂薛兆和无情无义,转头望着她杏眼:“还好阿音像我们王家人。”

    王家子皆用情至深,两个舅舅同妻子琴瑟和鸣,不曾纳妾。

    薛柔克制不住怀疑,是否因身上流着薛兆和的血,所以才转头不肯见昔日心上人。

    明明知道,他有多卑微祈求她来一回。

    王玄逸勾起抹苦笑,“我不恨你。”

    他伸手,想摸眼前人的脸,却顿住半晌,拿出张丝帕。

    同她未出阁时那样,隔着丝帕碰她的脸。

    “阿音,不要责怪自己。”

    王玄逸嗓音干涩,“我恨我自己。”

    为什么不能接受表妹不再喜欢他,为什么非要死心眼地妄图做她的情人。

    倘若他想得开,装出亦无男女之情的洒脱之态,出于血脉亲情,表妹至少愿意给一个怜悯的拥抱。

    可他不要那样的拥抱。

    他不甘心,在宫中多日,表妹甚至不曾召他踏入内殿片刻。

    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不知踏入其中多少回,能看她晨起描眉,看她睡眼朦胧的模样。

    王玄逸垂眸,语气萧索,“早知今日,当初不该想着带你离京。”

    薛柔被他的回答骇住似的,刹那泪如雨下。

    “表兄,我离京时,以为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们一起去死,我愿意承受这个结果。”

    “若能回到过去,我仍然愿意跟你去陇西。”

    面对他的深情厚谊,薛柔语气滞涩,甚至有些磕绊,仿佛在为自己辩驳。

    她曾对他满腔情意,做不得假,她不希望眼前人因为今时今日,而否定她过往真心。

    王玄逸轻轻颔首,掌心接住一滴温热泪珠,曲起手指攥紧。

    “我知道,阿音不欠我什么。”

    一旁的赵旻目光骤然冷酷,眼见皇后更为愧疚,转而审视面容温雅的青年。

    小崽子故意装可怜博同情,甚至故意偏过头,给皇后有伤痕的半张脸。

    心眼比煤窝还多,怪不得敢跟八百个心眼子的小皇帝抢人,赵旻冷冷一笑,没立刻戳穿。

    她倒想看看,此人曾被皇帝当作宰相之才,这些天能憋出什么坏水?

    “阿音,今日一别往后恐怕再难相见,”王玄逸声音柔和,“我曾伴君侧,熟悉朝事,关于朝局你有何想问的,可以问我。”

    他苦笑:“我如今,也就这点用处了。”

    薛柔脸色一白,却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表兄,倘使陛下震怒,废后并株连薛王两家,还有挽回的法子么?”

    “没有。”他语气带着蛊惑意味,“但在废后诏书出宫前,还有法子。”

    青年手指修长如玉,从袖口掏出柄匕首,双手呈上。

    “陛下既已疑心,便如利刃悬顶,何不先下手为强,不若先示弱求生,过继宗室子弟,而后……若有国丧,大权尽握于太后之手。”

    王玄逸垂眸看着匕首,心上人有夫君,想办法杀了就是。

    在这种事上,他与皇帝颇有共通之处。

    难道独独天子能对觊觎禁脔者痛下杀手,旁人便不能以计除之?

    赵旻眉梢微挑,轻“唔”一声,眼前年轻人说的颇得她心,瞧着顺眼多了。

    薛柔紧抿着唇,脑子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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