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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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秦诏这些日子,苦熬得难受……偏偏燕珩也觉得奇怪,见他冷淡下来,反而多召他去宫里。

    白日里,他只问些政事等闲,秦诏心里有鬼,虽装得平静,可心绪却乱。燕珩偶尔留他吃酒,纵坐在人身边,他也只得将脸别过去。

    燕珩问:“想什么呢?”

    秦诏乱想,却随口答:“也没想什么……只是忧虑政事,虽说眼下,水利之好提上日程,眼见各处官署之革新,也有条不紊地铺开,可到底有些阻碍。您不知道,越是往下一级的衙署,越是有人滋事,里外勾结起来,蠹虫一样地咬着梁。这等小人,说话行事小心,只不配合,也不好派兵镇压,若是相宜等人也不顶用,日后倒更麻烦呢……”

    燕珩便拿手指摩挲他的脸颊,比起往日的淡漠,但显得包含怜惜——也不知道是不是计策管用,秦诏觉得,燕珩待他分明更温柔了。

    秦诏心中既喜又慌,打定主意要继续如此,好让燕珩待他更加亲近……

    因而,他试着平复心境。但自制力,却微乎其微。

    那位说话时微微张开的双唇,珠肉和唇瓣包裹的两席贝齿,越发的水光潋滟,漂亮,丰腴。他想吃……只得掐了两下手心。

    半年没开荤,他快疯了。多看那位一眼,都觉得热。

    燕珩瞧他出汗,便问了句:“怎的这样热?”他伸出手去,拿帕子给秦诏擦汗,才摸到脸颊,便被人擒住了手。

    秦诏投落视线,直直地盯着他,仿佛着了魔似的幽深,诡谲,里面搅着万重巨浪,几乎要将人掀翻。

    前些日子,秦诏烦闷,曾唤人来开方子。——赵医师给秦诏把脉之后,与燕珩回禀的是:“思虑过多,气虚元亏,尤须注意身体。”

    所以,燕珩现今看秦诏,只当他是小可怜虫,定是为了政事忙碌,才虚成这样的。

    秦诏并不知晓,望着燕珩,因吃不到,反叹了口气,又别开了脸。

    燕珩摸着他的脸,微微笑,而后又扣住人的脖颈,将人扯进怀里,轻轻搂住。他含着酒意,俯身去亲秦诏,爱意浓重,先是眉毛,而后是眼皮儿,鼻梁,鼻尖,最后落在唇上。

    秦诏没法拒绝,又不敢说话……那浅浅一吻,他强忍着,才几乎没怎么回应。

    令他感觉奇怪的是,燕珩这次并未曾调戏他,只说了句:“乖乖回去养息,政事虽忙碌,却也不该这样思虑,若是伤身,倒不好了。”

    秦诏听懂了,却又仿佛没听懂。

    字面意思,他是明白了,可背地里好似意味深长地叮嘱,却全没悟出来……

    没多久,秦诏发觉自个儿的膳食全变了。

    他望着面前被撤下去的酒水,只剩下了各色药膳,吃过之后,晚间还有搁在床边的一碗药汤。

    秦诏倍感诧异,他问德元:“本王午间才说了要吃牛肉……”

    德元道:“这是燕王特意为您准备的,您还是吃了吧。小的待会儿还得去复命呢。”

    “他竟这样关心我?”秦诏露出笑,端起碗来便灌进嘴里去。

    那味道浓重而苦凛,待全吃过了,他方才又问出口:“可是,好端端的,为何要吃药膳?哦,还有这碗汤药,就更奇了。我并未生病、难道是春末烦躁,他叫人……”

    德元笑道:“滋补。”

    秦诏还没听出言外之意来,自笑眯眯地赞道:“怪不得呢!还是燕珩那样疼我——竟还想着这样许多,为我滋补身体……”说到这儿,他忽然又顿住:“等会儿,滋补?”

    德元低声道:“王上,此物最是滋补,保管能强身健体,养足精元。”

    秦诏愣在那儿,挑眉起来,几乎不敢置信似的,他问:“养足什么?我?——本王?本王这样、这样强健!何须养足那劳什子的……”

    他说不下去了,脸色臊得发热,憋住红,像是被自己气到了似的。

    老半天,秦诏都没说出话来,一贯伶牙俐齿的人,在明白过来燕珩这些时日的怜爱之后,分明怒了。

    怪不得燕珩留他,原是觉得他没什么“威胁”了。

    怪不得燕珩叫他不必那样着急,原是觉得他“不行”了!

    好么!……这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德元以为他自尊受挫,忙安慰人:“哎哟,王上呀,您也不要心烦,这等事,越心焦,越是急不来的……兴许是您政事忙碌,才会……”

    秦诏挑眉:“胡扯!”

    “都怪秦婋!这小娘子,出什么主意不好,偏出这样的损招。这下好,本王这样强健,满肚子憋火,倒成了个没用的草包了。”

    秦诏竖着眉毛,哼气道:“怪不得燕珩看本王,好似柔声哄着,也不罚本王了,原是这样想的……你瞧本王,哪里想那等无用的?”

    德元没敢吭声。

    他自收了汤药碗,乖乖退下去给燕珩复命去了。

    秦诏因实在荒唐,竟气笑了。他“唉”了一声,往那长榻上躺倒,兀自失神起来……

    他眼前闪过当日立于战场上的淋漓血光、刀剑锋芒之时;也闪过躲在长阔燕宫里,钻进那个暖盈盈、香喷喷的怀抱的情形。

    他看过九州最飒爽的风雪,熬过边境最苦的寒冬,赏过秦宫最寂寥的玉兰,他骑过天下四海最肥壮的战马、用权力征服最桀骜的猛将,然而……

    没有一个瞬间,能比得过眼前这碗汤药的苦涩。

    燕珩居然……

    居然——嫌他不行?

    他?秦诏,天下威名赫赫、荣光万里的秦王,居然会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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