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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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又顿住了,“容寡人好好想想。”

    德福明白过来了,躬身叩拜在他跟前,道:“王上,兹事体大,还须慎重。若您是挂念公子之事,未必要急于封赏,想来这一年……经此磨砺,公子已然识得大体。往日因秦王苛待他,又身世单薄,得王上悉心养育,虽有几分黏人,但也不算罪过。”

    德福为这那小子往日的奉承和讨好,到底替人说了三两句话。

    奈何燕珩不搭茬,只轻叹了口气,说道:“三日后,召卫女侍寝,择日封……封美人,愿其言行谨正,美其修仪,也算寡人厚待卫家了。”

    德福不敢违逆,忙将这事儿记下。毕竟,这是帝王头一次召选美人侍寝,许多规矩,都要仔细说个明白才是的。

    他一时想及,再过些时日,待秦诏回来,瞧见美人得赏,必要闹一闹的。

    哪成想——

    两日后,风雨交淋,瓢泼而下。

    骤然一个惊雷,将榻上沉睡的帝王惊醒——他微微吐息了一口气,抬手搁在额头上,轻哼笑了一声。

    方才梦见那小子扑过来,才要开口,倒叫这道响雷惊醒了。

    他唤:“几时了?”

    那声音才落入寂寥夜里,不等听见仆从们答话,烛影便轻摇晃了一下,骤然破门起了风。

    仆从们轻声而慌乱的阻拦,和那声过于急切而声息变得沙哑的“父王——”紧紧贴在一起,随着淋漓大雨和狂风,把湿润水痕,吹到了帝王榻前。

    燕珩微怔:……

    那身子扑跪过来,隔着纱影,熟悉的声音又急又怯:“父王——”

    燕珩忙撑起身来,扶住塌边,抬脚踩上玉踏,带着困惑:“秦诏?……可是你回来了?我的儿。”

    秦诏几乎是扯开纱幔,扑上去的。浑身的水雾带进燕珩怀里,沾湿了两人的胸膛,带着雨露泥尘的气息被拥抱压住,而后弥漫在空气之中。

    燕珩仿佛从怀里那湿淋淋的身躯之中,捕捉到了边境飞扬的血色与黄沙,赤烈的朝阳和嫩青的草芽——

    还有最最熟悉的,那少年身上的清爽之气。

    秦诏浑身颤抖着,冷与累、疲倦与伤痛将他煎熬的厉害。手臂、大腿和肩膛被包裹住的绷带挣开两寸,再度渗出血来,在暗色中红的发黑,看不真切。

    燕珩紧抱住人,疼惜了好一会儿,方才将秦诏从怀里拉开,凭着那点距离,用目光细细地打量他。

    秦诏退出来,跪倒在脚边。他自染了满身的泥尘,鬓发贴在脸上,瘦削的五官更锋利而分明了,一双含着笑的温柔目光终于投过来:“父王……”

    那灯火暗,双眸却更亮了,盈盈如月色,自有皎洁浓情。

    那声息沙哑而忍耐,却掩饰成了燕珩最想要的端庄姿态:“方才失礼,太过急切,竟将您的衣裳弄湿了,我实在该死。只是,这许多时日,不见父王,情难自抑——请父王原谅我。”

    燕珩拿指尖轻轻拨开他贴在脸颊上的湿发,却不知怎的,那指尖烫人一样,叫秦诏浑身都起了激灵……指尖才抚摸过一寸皮肤,便开始颤栗。

    待将头发替他拨至耳后,燕珩顿住指尖在他耳侧,轻声发问:“不是说,还有十几日,方才能到吗?怎的今夜便回来了。这样晚了,该好好睡一觉,才是。”

    “父王所言甚是。本不该打扰父王休息,可秦诏御马疾驰七个日夜不停,只为早一刻见到父王,再忍不到明日清晨。”秦诏握住他父王的腕子,抵到唇边。照他往日的性子,必要狠亲一口的,可如今,竟只是难耐的停住,浅嗅了一口似的,便轻轻将人的手腕放回膝上:“父王,我只瞧您一眼,便好。见您一切如故,仍是往日的风采,秦诏便放心了……”

    他膝行往后退了两步,轻偏了下头,呲着一口灿烂白牙笑起来,“父王,您可真好。只这么看您一眼,这一岁春秋里,再怎样的苦痛,都消了。”

    燕珩微蜷起手指,虚握拳搁在膝上,端正坐着打量他,那视线轻扫过人,换来了唇边的一声叹息:“我的儿,怎么瘦了那么多?”

    虽高大挺拔,越发的强健,宽阔臂膀叫人无法再忽略。只不过,受了风吹日晒,脸颊瘦下去几分,唇色苍白。

    等仆子们将烛火点亮起来,换了灯盏。燕珩才仔细瞧出来——他那满身的血痕,狼狈成了何等模样?!难言的疼惜涌上来,他抬起手,摸住人的脸颊……

    秦诏受宠若惊,一双眼睛愕然。

    燕珩也猛地发觉了什么,被那热烈视线盯着,有两分不太自在,便欲抽手回来,哪知道叫人猛地擒住了腕子——“父王,您摸……您想摸哪儿都好。”

    燕珩默然,没说话。

    秦诏便道:“别……别不摸了。父王——”

    他牵着人的手去摸自个儿的脸,而后去吻他的手心,那唇瓣颤抖着搁在他掌中,生怕惊扰了鸟雀儿似的,小心翼翼,方才触碰,便又挪开了……

    “父王,我好想您。”

    “三百日夜,无一刻不是,哪怕做梦,都全是您的身影。秦诏从无别人可梦,只有父王。”

    他又引着燕珩去摸他的心。

    然而手掌覆上去,却湿淋淋的。粘稠的血痕污透了布料,被雨水浇灌之后,便一层层侵染下去,腰腹两湾,沿着玉带和腹吞,滴答滴答淌着红色水滴。

    他伤病未曾痊愈,因御马疾驰,不舍得停歇,几乎没合眼熬到现在,哪里还有旁的力气更换衣物。若如不然,他才不肯叫他父王,见他这等狼狈模样。

    然而,这一年的苦战,生离死别,性命之虞,朝不保夕,早就教会了他别的什么。

    秦诏缓声开口,道:“父王,您不要看了,我并无大碍,只是一点小伤,我如今看过您之后,已经放心下来……”他平静开口:“我这便走。请父王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我再来给您请安。”

    燕珩压根儿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不缠人、不求宠,乖乖端住姿态,像个守规矩的质子。

    帝王抿唇,并不顺意,只抬眼看他。

    这一身戎装银甲虽威风,却也将他的骄儿裹得窒息。燕珩没说话,只是伸手,将那襟领一侧的玉叩解开,抬手拨开肩吞与腹吞,又扯开那厚实的护甲,将秦诏自冷漠坚硬的盔甲之中剥开。

    只剩个湿淋淋的犬儿似的少年——傻愣愣站着:“父王……”

    燕珩道:“我的儿,脱了衣裳,叫寡人看看。”

    ——看看这浑身的伤。

    ——看看我儿是怎样的忠勇。

    然而,秦诏却忽然红了脸,在夜色中添了两分羞赧:“父王,这样……不、不合规矩。我……”

    燕珩唤人将医师都叫过来,又干脆撂下一个字儿来:“脱。”

    医师替他重新拆解包扎时,燕珩就沉下眉眼去看,然而并无甚表情,仿佛那颗心成了石头做的。往日还说些“不许留伤”之语,如今连句话也没了。

    秦诏也没说话。

    他忍住疼,连个委屈都不叫,忍得脸色苍白,豆大的汗滴往下掉。同他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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