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善终: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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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伺候些,稳稳当当给你主子搀回去,不要讹上我。”

    沈厌卿对他再信任,他也惹不起背后给帝师撑腰的皇帝。一念及此,就还是得千小心万小心。

    旁的不知道。帝师要是真死这了,小皇帝一定会派人玩他的命来。

    ……

    杨驻景送客离开,又欢快回到小院,蹲着看地上那人。

    创口被酒洗的发白,肉往外翻,涨得粉红粉红的。

    姚伏理着记录,不看他,他也不恼,高高兴兴搭话:

    “真不行么?姚先生,我是真想学——”

    “帝师也会,你去问他。”

    “那能见着几回!帝师住在宫里,我可不能常去……”

    小侯爷凑近了些,摇摇他的腿,仰头看着他,不住眨眼。

    侯府的继承人,那样好的前程和身份,却蹲在他旁边这副可怜眼神,任是谁也撑不住。

    姚伏重重叹了一口气,杨驻景以为他要答应,一喜,却又听他说:

    “听说过你根骨好,照理来说,是不该不惜才的。”

    “但——”

    “你也都看见了。我从前是姜十佩的人,现在被招揽来,是外人。”

    “看着是什么都捏在手里;”

    “可实际上,过的也都是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

    若是到了飞鸟尽良弓藏的时候,再拖着自己的新徒弟下水,那杨府的世子也许就要换人了。

    姚伏虽然嘴上不留情面,可是做不出这样的事。

    “所以……”

    “不会啊。”

    杨驻景打断他,照旧蹲在地上,抱着膝盖。

    动作委屈了些,说的话却很吓人:

    “——我家不也是一样的吗?”

    第70章  沈厌卿做了不好的梦。

    沈厌卿做了不好的梦。

    梦里他像一块柔软的脂膏, 被摊开,被刮平,被聚拢, 被揉匀。

    有火慢慢烤着他,有水从他身体里渗出来;

    油珠儿一样, 腻腻的, 亮亮的。

    分开了, 就又聚到一起。

    他又梦到花,梦到露水。

    花开的太过了,花瓣都向外折出去。

    花蕊澄黄, 栖在片片紫红当中,艳得让人心惊。

    有云,有雾,有雨。

    丝丝缕缕笼着,无声无息飘着。

    在他意识到以前, 早就将他的一切都浸透了。

    ……

    沈厌卿猝然惊醒,捉住那支伸向自己的手。

    他猛地弹起,克服着一阵天旋地转下的头晕,将对方牢牢制住,压在身下。

    他这些天来身上缺劲,又头痛欲裂,耳畔嗡鸣;

    此时每根筋都绷直了也榨不出多少力气,压制得十分勉强, 好在对方并没有任何反抗之举。

    ……对方没有反抗?

    沈厌卿凝一凝神, 就看见了姜孚那双无辜的眼睛。

    “…………”

    姜孚的表情平静的很, 好像半夜突然被自己的老师压在床上是一件无比正常,人人都可能会经历的事。

    “看您好像做了不太舒服的梦……”

    他小声解释自己刚才拍人的举动。

    沈厌卿手一松, 摇摇晃晃往旁边倒去,被姜孚伸手一垫,安安稳稳躺回床上。

    “……是臣冒犯了。”

    他有点艰难地开口。

    不单是为了方才的举动;

    更是因为刚才肢体摩擦间,他察觉到二人身体都起了些异常反应……

    梦中的几幕场景又从他眼前晃过,迷迷蒙蒙,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此身所在。

    沈帝师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缩起来,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去了。

    虽然这样也是冠冕堂皇的遮掩,但总归聊胜于无,能让他这张老脸得些缓和的时间。

    卷到一半,又怕姜孚着凉,回过身拨回去些。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应当是姜孚起了身。

    小皇帝替他轻轻理了理被角:

    “老师盖吧。我去再抱一床来就是了。”

    沈厌卿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最后只窝在被子里闷闷“嗯”了一声。

    他听见学生下床去的声音,听见新被子被抱上床,暄软地被铺开的声音。

    他等着等着,也不敢转过身去看人,就这么等着。

    蚕丝卷着他,让他恍恍惚惚以为自己也是只蚕;

    安静着安静着,最后竟就这么重新睡着了。

    ……

    次日是个明媚的晴天。

    早上二十二来报过,说下面的人去过忠瑞侯府,将该取的东西都取过了;

    姚伏却不跟着回来,说再等几日,劝帝师先去德王府。

    沈厌卿听了这话,气急反笑:

    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是不是真以为各亲王府都是他家后花园,想去哪便能抬脚就走?

    师生关系好归好,皇帝到底有正事做,也不能天天跟着他折腾——

    二十二却抿抿嘴,说圣人早朝去前留过话,说已派人知会德王了,午后过去;

    但若帝师身体不适,随时可以取消。

    沈厌卿沉默。

    他好好想了一想,觉着虽然有皇帝的偏宠,但他还没有放肆到可以随意放亲王鸽子的程度。

    君王的话一言九鼎,他也不能拆学生的鼎。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至于姜孚到底是怎么想的——另说。

    他就这么翻着二十二呈上来的供词,坐在院里,看着宁蕖被一群小姑娘按住染指甲。

    宁蕖挣扎未果,连连告饶,求给他换个颜色也行;

    哪怕是绿的黑的呢!

    哪怕被人认成心理变态,他也不想被同僚嘲笑十指丹蔻——

    沛莲端了新的桂圆汤上来,骂骂咧咧嘟囔着太医院懂什么养生;

    丰荷捏着一朵小花,持一把小镊子,扯下花瓣儿往糕点上栽。

    披香苑中,依然春景正好。

    好像只要不去打破,如此梦幻般的生活就能永远存续下去。

    ……

    姜孚下朝回来就换了常服,与帝师一同吃过午饭。

    趁帝师对着数不清的新衣犯难时,皇帝摸摸窗边插的花枝,状似无意问道:

    “供词老师可看过了?有些事情学生不太清楚,看得云里雾里的。”

    沈厌卿手上一顿:

    “却是臣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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