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善终: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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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是在他面前发过誓的,只能做到这步了。”

    “其他的……沈少傅你自求多福吧。”

    沈厌卿起身,朝她拜了三拜,恭敬道:

    “侠士恩情,厌卿谨记在心。”

    杨琼点头,起身要走,小童却在此时奉上一盘点心。

    见鹿慈英拿出这种手段留人,她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坐回去拣了一块。

    鹿慈英眉尾一弯,盈盈笑道:

    “夫……侠士行走江湖,慈英心中实在敬仰。愿奉上些微末之物,襄助一二。”

    他轻挥了下手,数盘东西被呈了上来。

    沈厌卿一眼瞟过去,见有螺钿锦漆盒盛的伤药,和田白玉瓶装的擦刀油,纯金镂空凤凰形的剑穗……

    分明都是日常物件儿,偏偏珠光宝气让人移不过眼。

    皪山下是不是真的有金矿?

    但太后娘娘也是见过世面的,自不会被这些小东西打动,对其兴趣还比不上桌上那碟豆糕。

    鹿慈英侧移半步,拾起那剑穗拿在手中:

    “这还是母亲留给我的……原是她佩剑上挂过的,后来嫌重,就摘了闲放着,辗转到了我手里。”

    “眼下这皪山上,论起她的旧物,除了在下也就只有这一个穗儿了。”

    他眼中适时浮起怀念之色。

    杨琼不语,半晌后沉声回他:

    “你要什么?”

    她其实很厌烦这种被人诱之以利的感觉,因此脸色算不上太好。

    鹿慈英却笑着摇摇头,把那剑穗放回到绒布上。

    “在下什么也不要,只是觉得老物件儿该跟着缘分择新主,不该在我这里滞着。”

    “——侠士信缘分吗?”

    “无论信与不信,都还请收下吧。”

    “就当是庆贺侠士拂去羁縻,重获新生。”

    ……

    姜孚差人把要看的东西从御书房拿了过来,在披香苑点上灯烛。

    沈厌卿倚在桌边,不再坐的那么近,眼神放空。

    本以为都交代了,闹一场,得个结果就可轻松了;谁知姜孚竟不走,留在这说要陪他。

    而今失了帝师的皮,讲了那么多不堪,真真有些不知道如何对人。

    要真是和暗处那些晚辈一起称姜孚一声“主上”,似乎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羞耻……

    虽是应当的,可是端了十几年老师的架子,实在一时转换不过来。

    姜孚持朱笔,手下的折子翻得很快,批注的动作也潇洒得很。

    沈厌卿看的有点走神。一想到这是自己培养出来的,多少有些骄傲。

    但他又不敢轻易居功。

    毕竟这些年他又不在边上,姜孚的能耐是硬生生磨出来的,有些也是其天赋异禀,天命所归……

    他算个什么呢?

    不过是个存信儿的,从先帝那把东西接过来,再递给姜孚,会背些书、擅装些和颜悦色的死脑筋而已。

    民间私塾常说“学苗”如何如何,他选的这一棵确然是最好的。

    非要说的话,他也就眼光还行吧……

    灯火很亮,飘着淡淡香气,大概蜡烛里掺了香料。

    沈厌卿又觉得有些困倦了,回想起上次隔窗相见那晚,好像过去了几辈子一样。

    姜孚忽然停笔看向他。

    “老师若是不介意,就坐过来些吧。”

    “……是。”

    沈厌卿一站起身,安芰立刻过来帮着搬椅子,没要他费一点事。

    他还不及阻拦,新设下的座位已经贴到了皇帝身边,两把圈椅的扶手几乎靠在一起。

    安芰极贴心地把折子堆推过来,退到一边去了。

    沈厌卿顺手整理起来,手上有了事做,总归不那么尴尬。

    至于与皇帝贴的这么近……这倒不在他无法适应的范围内,十年前他还能把姜孚抱到腿上坐着呢。

    他其实想劝皇帝回去,别在他这里耽误时间。可是,要以什么身份说呢?

    他这帝师的假名头他自己褫夺掉了,作为天家的奴才也没资格那么和主子说话。

    于是最后也只能这么沉默着。

    他还记着姜孚阅读的习惯,理得很清楚,分好部又分了等级,御史台单分一摞。

    看着那堆笔画尤其锋锐的封面,沈前太子少傅不由得有些感慨:

    以前自己还是常客,此后怕是再没机会上这个光荣榜了。

    “老师若是想看就翻翻,没什么不能看的。”

    姜孚仍聚精会神看着手下折子,没转头过来,好像只是随口搭了句话。

    沈厌卿刚要摇头,又听见小皇帝叹息道:

    “学生愚钝,实在是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您安心些。”

    “臣已是受宠若惊,陛下万勿……”

    “老师以为,我知道了这些事,觉得自己受了骗,从此就不再理会您了。”

    “但这怎么可能呢?您养育我长大,永远是我的老师。”

    姜孚挥笔落下重重一点。

    “那总管是父皇留下杀您的后手,我从他那里问了些东西出来。”

    “起初也惊讶,但后来一想,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对我好?”

    “连父母也做不到啊。”

    “我听说民间有些人家,生了儿子就开宴庆祝,生了女儿就抛进河里溺毙,为的是觉得男子才能传宗接代光宗耀祖。”

    “可见即使为人父母,尚且在与子女计较得利——这就可证所谓‘天伦’是个悖论。”

    “人与人间是需要有东西勾着的,有些是钱财,有些是权势。”

    “天下人都无利不起早,老师却能为一个誓就做的有始有终,已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

    “若您都为我做到了这个地步,我还在谋求查清十几年前的某些事,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

    “我只觉得,我信着您就好,旁的都不必管。”

    姜孚查了这些年,知道了十三年前初遇时的所谓浪漫是先帝的有心安排;

    知道了他用心着人设计的允王府也不过是老师考验他诚意的手段;

    知道了所谓“沈公子本该得到重用,却因押宝站队而被先帝唾弃冷落”,只是为了将他与老师绑死而放出的流言……

    但又能如何呢?

    “您的心意和我一样,都没有变过,即使今日,您依然会为我去做那些事……”

    许多事是假的,经不起琢磨,可老师站在他身边为他挡下的风雨是真的。

    他在真真假假中痛苦了许久,为着自己心意的落空终日悲怮,看谁都像是算计自己的那计划的一环。

    可是看着信封上的血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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