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 180-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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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眉”

    “怎么了?”她看不见他的脸,只是哽咽道,“怎么了?”

    “我受不了了,我不想上这个班等不到幺幺小学毕业,他到十岁,我们就走,好不好?”

    “好,好,我们走。”

    他泣不成声,死死抓着她的褂子,忽然跪了下来。霍眉也跟他对跪着,抱着他的脑袋,眼泪长流。又是一道闪电把室内照亮,他的脸比刚回来时还要惨白上几分,纵横交替的都是眼泪,被风吹得斜着淌;眼里红红的,瞳孔里落了道闪电的影子,似乎被白光一劈为二。

    “霍眉,”他徒劳地、哀哀地叫着她的名字,“霍眉,霍眉”

    她倾身去舔了舔他的眼泪,捧着他的脸,几乎绝望地吻下去。他稍微跪立起来一些,加深这个吻,窗外一道一道的闪电过去,其中一道如轻盈的灵魂,钻入她的唇舌,一直飞入大脑。三十七年过去,爱欲终于在这一刻击中她,使她沉醉其中,四肢麻木,往地上沉;头脑轻盈,往天上飘。

    两人静静地分开,她还在回味那个吻。等幺幺生出来,她要认认真真地尝试和他睡觉。

    而席玉麟用袖子抹了抹脸,站起身,二十分钟到了,他该走了。

    第二天茵茵来,看她眼睛肿得像个桃子,忍不住问怎么回事。她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天亮了,人也不矫情了,觉得她和席玉麟昨晚真是好笑——不过是出两个月差么!

    一味地伤心对幺幺不好,她抒解情绪的方式就是给他写信,这下装也不装了,天天写,写得长长的,写五张纸就寄一次。

    谨遵你的吩咐,我没去招惹鹤洲,只叫值班的学徒带了几笼糕点回去,所有孩子分着吃。我慷慨吧?

    幺幺的摇床到了,我自己坐上去试了试,很稳固,没有塌。就是边缘没刨干净,木刺很多,我打算自己买砂纸来磨一磨。

    我写了一副很成功的书法!

    我便秘了。

    我好像可以

    感受到胎动了,幺幺像条小鱼在肚子里游泳。

    我又便秘了。

    最近天天下雨,我请其他太太到家里打麻将,赢了钱,茵茵做的饭很好吃。我没有吐掉,全吃光了。

    辛老师曾经说过她的文字不真诚,被喜欢的老师批评后,霍眉就很抵触写作文。她确实不真诚,她是爱做表面功夫的,既然作文要给辛老师看,她就得做足表面功夫。

    然而现在,静静地坐在桌前,她下笔流畅、自然,因为对面是席玉麟,所以无所不说。

    席玉麟的信件也跟雪花似地往家里飞,他学会了分享自己的见闻,把外面有趣的事都跟她讲。

    我见到津门第一刀马旦了!太漂亮了——当然没有你漂亮——身段太好了!可惜听人说她也伤了腰,大概一两年后就会转行去做青衣。

    天哪,天津好多妓院,相公堂子也多。我所在的戏院就在这片红灯区里,乌烟瘴气的,都是鸦片味儿。

    便秘别吃米饭了,啃几天玉米吧。你别成天坐着,多和茵茵出去走走。

    我想你。

    都说天津的麻花好吃,带一点给你。希望幺幺赶紧长出满口的牙齿,也给他/她尝尝。

    镜花被鬼子拍了屁股,他要气死了。我们走路上还被鬼子莫名其妙拍了两枪托,院长年纪大了,他受惊了,小病一场。

    我好想你。

    霍眉最关心的其实是他身体怎么样、吃住怎么样,他把好玩的事提了一圈,还是没说到这两点。某天出去逛街时,看到有玻璃罐的,就由小到大买了一副,回去先拿火柴在其中烧,再眼疾手快杵到背上。

    茵茵给她拔下来的时候,仔细瞧了瞧,“席太太,是我没烧好还是怎么地?只是浅红色。”

    “我身上挺舒服的,除了被幺幺折腾之外。”霍眉拉下衣服,仔细把这一套火罐收好,“等我老公回来了,给他拔着试试。”

    隔几天,她又买了一盒可以在家进行艾灸的艾柱回来,因为心里牵挂他,胡乱地给他买东西。

    这一套折腾下来,一个月也没过去。

    再在楼道里见到丹丹,她就得意地宣布了自己怀孕的事。丹丹气得直跺脚,她是不被允许怀孕的,怀了也得打掉,因此天天大放音乐骚扰她。

    霍眉睡得沉,偶尔醒来,看到雨帘悬挂,地上的积水亮闪闪的,上面飘着花瓣,在细雨里打着旋儿。流水落花春去也。

    她翻个面,继续睡。夏天就来了。

    席玉麟写信来说:定了回程的日子,大概在七月三日左右,会有延误,不必等。

    离七月三日还有这么多天!她成日找幺幺说话,幺幺似乎烦不胜烦,明显地动起来。茵茵把手搭在她还不怎么鼓的肚子上,奇道:“幺幺大概是个精力足的娃娃!按理说,这个月份的胎儿,还不至于这样动。”

    霍眉也觉得幺幺怀得很稳当,老在她肚子里游泳,像小鱼吐泡泡似的,让她这个当妈的感知到他的存在。她教子心切,天天拿着本《论语》给他念,念一整天,心里空落落的,又假扮席玉麟的角色跟幺幺互动,给他唱歌:“高高山上哟,一树槐哟喂。手把栏杆噻,望郎来哟喂。娘问女儿啊,你望啥子哦?”

    茵茵接口道:“哎,我望槐花噻,几时开哟喂。”

    槐花开了又谢,她一颗心都委顿了,七月才姗姗地来。

    二号晚上她睡不着,直瞪着天花板发呆,丹丹的音乐又放得大,搅得她脑子昏胀,好一会儿,才辨出另一种声音——防空警报!她立刻起床,猛地推醒茵茵,手忙脚乱地往睡裙上裹了一条披肩、穿上弓鞋,提起在床头柜边放钱的铁箱子,迅速跑进了最近的防空洞。统共只花了两分钟。

    茵茵大声道:“席太太,没事吧?”

    霍眉应了一声,两手护着肚子,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不过跑两步么!要是在农村,这个月份的女人还要下地干活,她没理由被好生活滋养一阵,身子也变弱了。只是防空洞里人挤人,都像下雨前塘里的鱼一样仰着头呼吸,空气本就闷热,更叫人喘不上来了;随着人越来越多,留给她的空间也越来越小,挤着她的肚子。

    霍眉干脆不抢上面的空气了,蛮横地蹲下,给腹部腾出空间,只缓慢而粗长地呼吸着。她一蹲,绊倒好几个人,互相推推拉拉、拽拽扯扯,骂声一片。

    第189章 关公袍下不知是地洞的隔音效果太……

    不知是地洞的隔音效果太好了,还是四周太过嘈杂,人们始终没有听到炸弹的声音。过一会儿,警报声也停了,大家遂打着哈欠四散而去。她也和茵茵一道往回走,回家放好钱,换了身衣服,打算去菜市场逛逛。

    “他大概晚上回。”霍眉愉快道,“我们去买一段排骨,中午就把汤炖着吧。”

    天已经亮了,菜市场的人一反常态得多,大概是都刚刚从防空洞里出来,懒得回家一趟,就全涌到菜场,打算把菜买了再回。几个棒棒蹲在墙角抽烟,含混不清地闲聊着:“……儿豁,炸沉了一艘船!”

    她捡了这一耳朵,忽然就有点呆呆的,在尚有几丝微风的清晨平白出了一身汗。茵茵奇怪地望她一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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