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挑灯看剑: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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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女涟直身跪坐,素腕挽袖,指尖轻轻地从铜铃上滑过,一探, 摘下一枚花笺:“潇湘八景,孰能数之?”

    太虞时温言:“烟寺晚钟连夜雨, 平沙落雁远归帆。空廷秋月渔夕照,江天暮雪山晴岚。”

    “山灯北照,何以观之?”

    “朔时立蓬山, 望时……”

    天女涟与太虞时一问一答, 不渡和尚悄悄退后, 拿胳膊肘捅了捅陆净:“仇施主真有把握吗?”

    “放心吧。”

    陆净一手摇扇, 一手后负,雪袖翩翩, 极尽风骚之能事。

    “仇大少爷天下第一。”

    话虽这么说, 但随着一问复一问, 太虞时回答的速度渐渐变慢,陆净也开始有些发虚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天女涟有意给他们几个闹事的公子哥点下马威, 这十二问天文地理算术辞令无所不包,极致刁钻之所能。

    溱楼窃窃私语,不少人跟着一起仔细推敲,难得其解。

    第七问,眉峰紧锁。

    第八问,冥思苦想。

    第九问,踱步徘徊。

    第十问……

    “十一问:洛城立木,影长几何?”天女涟柔声问。

    这些日子算天轨算得脑子都快打结的陆净、左月生还有不渡和尚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想这也忒不是人了吧?又没给日月记表,又没给天轨月辙,甚至连时辰都没有,要怎么算?

    太虞时百氏出身,作为未来的牧天者,明显同他们三个一样熟悉《天筹》,听了这个问题,苦笑连连,温声问:“天女是否恼我今夜扰断登台,特意为难?”

    “太虞公子是答不出来了么?”

    天女涟眼波盈盈地望他。

    “此问无解。”

    太虞时摇头。

    “那太虞公子的素花问止步于此,可惜了。”天女涟浅浅一笑,让人想起千百年前溱河洧水的粼粼清光。太虞时暗藏的几分恼意,不知不觉地也就在她的笑容里随水逝去了,觉得罢了,何必同一个弱女子计较?

    四下窃笑。

    还有人高声道:“拿无解之问来刁难,可见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洛城无影,立木无长短。”

    满座喧哗中有一道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所有人忽然觉得耳朵像被羽毛拨了一下,泛起丝丝缕缕的痒麻……说话的这人似乎有些醉了,声音慵懒,略微有几分哑,但他音色极佳,听起来就像剔透的冰碾磨过细如金沙的糖砂。

    天女涟要将雪银花笺挂回灯枝的手一顿,惊诧地回首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见到她这个反应,溱楼里的客人沸腾起来。

    居然答对了?!

    “这位公子答对了。”天女涟轻轻颔首,“《六衡通录》卷三《天下志》曰:中洲不定,影多飘忽,随其方出,量有参差,即如洛城无影[1]。故而洛城立木,无长无短。”

    “六、六衡通录……”

    左月生眼角微抽。

    《六衡通录》是一部公认“满纸荒唐”的古书,不知著者是谁也不知著于何时何地。内容极其荒唐怪诞,晦涩难懂,谬错百出,有人试着将它当做一本谶纬之书去解读,结果没有任何一个意象能够与现世对应。早在数千年前,就由文学古书大家盖棺定论,这是一本无名氏假托古人编出的疯话。

    《六衡通录》共六卷,每卷各一百一十八万字,自被定论为“荒唐言”后,就再无人愿意去研读,更别提去记诵其中的细枝末节。

    把这种题放进素花问里……这是压根就没打算让人答出来吧?

    简直荒唐。

    更荒唐的是,当真有人答出来了。

    一时间人们纷纷朝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目光中敬仰和怕不是有病二者兼具。

    “……连《六衡通录》都烂熟于心,”不渡和尚失语片刻,又捅了捅陆净,心悦诚服,“贫僧可算知道你为何如此气定神闲了,仇施主果然博学。”

    陆净尴尬一笑。

    其实他连《六衡通录》是个什么鬼东西都不知道……之所以这么有信心,纯粹是因为仇薄灯是他们三人中看书最多最快,并且“一目十行,过目不过而已”的那个。姓仇的连《古石碑记》那种又臭又长的书都能一晚上看完,这世上还有什么拦得住他!!!

    也不知道仇薄灯好好的一个大纨绔什么毛病,除了喝酒外,最大的爱好居然是看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看……

    陆净问过他原因。

    仇薄灯一脸愤愤,说了一堆“还不是因为没有互联网没有电脑没有手机”云云的话,陆净也不懂互联网是何物,电脑又是何物,只觉得仇大少爷果然脑子有病,骰子不够好玩吗!斗鸡走狗不够好玩吗!

    当时仇薄灯看他的眼神格外怜悯,以至于陆净产生了一种自己精神娱乐贫瘠无比的错觉。

    哦,“精神娱乐”这个词又是仇大少爷发明的。

    叮铃铃。

    天女涟拨动十二枝灯将众人的注意力引了回来,道:“这位公子是否愿答这素花十二问?”

    她边说边想确认出来的人是否是媚娘交代的那位太乙小师祖。

    谁料仇薄灯压根就没有出来,依旧懒洋洋地躺在雅间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其余想看看这位“奇才”真面目的人一面觉得大失所望,一面又有些不满,心说天女相邀,这是何等不解风情的无礼之辈才会待在雅间里不动弹?

    天女涟抿唇一笑,低头摘下一枚雪银花笺。

    “蕤宾仲吕,音间几何?”

    一听到这题目,陆净就是一蒙,从字面上理解,好像是在问“蕤宾”和“仲吕”两者的距离是多少,但是“蕤宾”是什么东西?“仲吕”又是什么东西?这两个东西的距离又要怎么算?怎么他连题目都听不懂了?

    他真的有这么傻吗!!

    “蕤宾指卯中绳,加十五日指乙,即为仲吕。间十五日。”

    雅间里仇薄灯将杯盏一饮而尽。

    对面应玉桥从“加十五日”里听懂了点东西,隐约猜出这问的应该是天文历法的事,便回头看出身空桑的太虞时:“太虞兄,他说的是对还是错?”

    太虞时脸色阴沉,缓缓点头:“古历以十二音律对应节气,春分雷行音比蕤宾,加十五日指乙,则晴明风至,音比仲吕。[2]”

    可这中古历被废弃已久,天牧者久研历律,才知晓一二,现在答十二问的人是谁?竟然也知晓古历?

    “旱修土龙,涔时何具?”天女继续问。

    “擢对掘池,以应天候。”[3]

    “五行微深,何所曰之?”

    “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

    天女的语速渐渐加快,问题也一个比一个更古怪刁钻。

    仇薄灯声调自始至终都一个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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