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悖论: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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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坐在沙发上,懒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安臻对上她警惕的眼神,笑说:“别紧张,我们今天就当闲聊可以吗?在你愿意之前,我不会试图进入你的内心。”

    应粟继续垂下眼睫,随意说:“没有。”

    安臻从茶几上拿起几颗巧克力递给她。

    应粟捡起一颗蓝色包装纸的,撕开糖衣,喂进嘴中。

    之后安臻又和她聊了许多,从音乐绘画、运动健身聊到美容美甲、风景美食。

    她是一个很好的话题引导者和倾听者,谈吐风趣不失幽默,而且博闻强识,任何领域都有所涉猎,聊起的内容简单却不空泛,在谈笑风生中渗透自己的思考性和对世界的积极感知。

    应粟能从对话中感受出来,她是个精神世界很丰盈的人。

    而她,在试图感染她。

    和以往的心理师不一样,她很聪明。

    一个半小时的会诊结束后。

    安臻和她约好下次时间,亲自将她送出工作室。

    “今天和应小姐聊得很开心,期待我们下次见面。”

    应粟报以微笑:“回见。”

    安臻冲她挥手,丝毫没有注意到,应粟在转身的一霎,脸上所有伪装的笑容消失,化为抹不开的阴郁。

    离开咨询室后,应粟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全身都在冒冷汗,她不由自主地将车又开到了西郊墓园。

    但她和过往一样,只是隔着车窗望了一眼远处萧索荒凉的山峦。

    这座山葬着无数魂灵,她父母在其间微不足道,但应粟知道,他们的坟墓一定怨气最盛。

    ——生前怨偶,死后相依。

    这是应粟身为子女,给他们最后的‘体面’。

    她降下车窗,从扶手箱里摸出一盒烟,敲出一支咬嘴里,点燃后吸了口,吐出的青白烟雾模糊了远山轮廓,也模糊了她冷艳而麻木的脸。

    应粟始终遥望着一个方向,许久后,指尖探出窗外,灰白色的烟末折断半截,簌簌落在地上。

    宛若焚香余烬,也宛若死人的骨灰。

    如此,便算作祭奠吧。

    应粟收回视线,缓慢勾起唇角,轻轻笑了声。

    爸妈,这是你们在地狱相聚的第十一年,忌日快乐-

    回去的路上,乌云压顶,一声惊雷炸响天际,暴雨轰然而至。

    红色法拉利在阴沉的雨幕中疾驰,像一缕漫无归宿的幽魂。

    应粟不知该开往何处,她只是一直朝前开,雨刷器哗哗作响,掩盖住了几声手机震动。

    直到周围的景象变得熟悉无比时,她才猝然一个急刹,将车停了下来,视线空茫地扫过护栏外被暴雨击打的蔚蓝江面,几秒后,她双手抱住头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为什么在没有目的地的时候,她还是将车开到了曼珠桥。

    难道一个人的习惯和肌肉记忆,就这么不可摧毁吗!

    中控台上的手机再次震动,应粟从胳膊的间隙看了一眼——是周璨。

    她捞起手机,接通:“怎么了?”

    “姐,你还好吗?”

    应粟以为她是问心理咨询的事,“聊得还可以。”

    “不是这个。是我刚想起来,今天是11月7号。”周璨似乎犹豫了很久,才略有些艰难地开口,“傅先生出国之前,曾特意交代过我,让我这一天一定陪在你身边,不能留你一个人待着。”

    “我虽然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也知道你不愿听我提起他,但我实在有点担心,姐,你现在——”

    周璨后面再说什么,应粟完全听不到了。

    她心跳滞空,深呼吸了几下,用力维持住平静的声音,“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我没事,过会儿就回家。”

    说完,立刻挂断电话。

    心跳和呼吸一同失序,握着手机的手指也忍不住地颤抖。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因为傅斯礼,再次不受控制地席卷过她脑海。

    “小叔叔,我没有家了……”

    十七岁的她目睹父母在自己眼前变成一滩血肉。

    一个噩梦的结束却是另一个噩梦的开端。

    从此这个世界上,她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所以,她孤注一掷地抱住了那个男人。

    彼时傅斯礼已经是霖市令人闻风丧胆的权贵大佬,只手遮天,翻手为云。

    人人奉承他,敬畏他,忌惮他。

    唯独她,不知天高地厚地,敢‘利用’他。

    记得也是这样一个混沌雨夜,她浑身湿漉漉地扑进他怀里。

    青涩的美貌,脆弱的眼泪,动人的哭腔——组成了她天然的优势。

    她清楚,无论外界如何神化他,他都是一个男人。

    男人是无法拒绝,一个漂亮又柔弱的孤苦少女投怀送抱的。

    傅斯礼也没有例外。

    何况,她望向他的每一个眼神,藏在虚情假意背后的,都是她少女怦然的真心。

    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穿她的拙劣演技。

    可能就是这几分真心,换取了他的心软。

    “粟粟,以后跟着我吧。”傅斯礼弯腰轻柔地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温润如玉的声线瞬间抚平了她所有恐惧和不安。

    “小叔叔养你长大。”

    就这么一句,在应粟一无所有的时候,稳稳托住了她。

    回首过去浑浑噩噩的那些年,傅斯礼在她身边充当了太多角色,亦师亦父亦友。

    供她读书,送她出国留学,支持她读自己最感兴趣的专业——性别研究和女性主义。

    有关性别与女性的研究无论在国内外始终都是一个敏感而冷门的危险课题。

    应粟之所以选择它,并非出于唤醒女性自我认知,推进现代文明进程,甚至建立女性平权社会等伟大的信仰。

    她纯粹只是想研究一下,她的母亲。

    那些年她遍览国内外无数专著,去各个国家参加专题讲座,她自己也在顶级刊物上发表了许多相关文章,母题包括性别与权力关系、父权制权利和性别主义、母

    职心理分析和母亲形象等等。

    这些论文也使她在这个学术圈里一鸣惊人,赞誉和颂扬接踵而至,很多学者大拿皆称她言辞犀利,思想深度之高、批判性之深切,将来必大有建树。

    可没有人知道,她很痛苦。

    文字是具有欺骗性的,她可以照葫芦画瓢,随意切换一个角度,写出数万字可圈可点、满足社会和学术要求的论文。

    可那千千万万字,只是一滴滴冰冷的墨水。

    她融不进一毫感情,因为她阅书万卷,依旧读不懂她母亲。

    她用尽了所有方法,接纳了所有知识,也无法圆融赵慧兰的行为逻辑和她的扭曲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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