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骨: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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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的秋风归府,遗落下一阵心凉。

    既是如此,她便再不去想“夫妻”二字,连同那应尽的本分她也要亲手斩断。

    那王府本就不是她该待之地,弃下所有杂念,她忽感自在,好似再是无牵无挂了。

    马车碾上巷道中的几粒石子,随之颠簸了几番,温玉仪扶稳轻撩车幔,对一路驶过的景致已有些许熟悉。

    虽是白日,檐下未明的灯笼仍光华映照,火红色泽熠熠生辉,衬得巷旁长窗更是清幽雅致。

    赏了几霎,抬起的玉指正欲放下帘幔,她忽听有人从后快步追来。

    唤声逐渐覆过车轮滚动之音,语调耳熟得很。

    “美人儿且留步!”

    那人影疾步奔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与马车并行时朝她招了招手。

    她慌忙向马夫唤停,瞧清奔来之人竟是赫连岐,不免困惑横生。

    赫连岐?

    据她所知,这名晟陵使臣应早已出了城门,如何还会于街巷再遇……

    终是平复下喘急之气,赫连岐不羁作笑,一转目光,又落至她的颈处玉肌上:“总算给小爷我追上了……”

    公子松了松气,好在未见她被欺打后的伤痕。

    “赫连公子?”她柔声轻唤,不明此人何故折返回京。

    自从在茶馆中见了面前女子的可怜样,赫连岐着实放心不下,深思熟虑过后,心上有了些主意:“也没有别的事,只是想问问,那日美人回府后可有再被楚扶晏欺负?”

    黛眉更作拧紧,半晌听不出话外意,温玉仪细细回思,不解道:“公子说的是哪一日,本宫不明白。”

    “便是美人在茶馆饮醉酒的那日,”公子边道着,边想她定忆不起当日之景,就玩世不恭般闲散相告,“我恰巧撞见了美人正受着欺打,就英雄救美,带美人去青楼快活了!”

    “青楼?”

    “你带本宫去了青楼?”

    犹如听了天书般难以置信,她想起那时饮多了烈酒,便在茶馆中熟睡了着。

    醒来时她已躺在了寝殿内,望见的是那道清肃身影正于榻边阅着奏折。

    期间的事,彼时她全然记不起。

    “那楚大人……”温玉仪良久启唇,对那醉酒的后续之事尤感好奇。

    “他自然是跟着去的。”随性地一展折扇,赫连岐将扇子悠缓轻摇,故作肃然地一咳嗓,洋洋得意道。

    “放心,我可是为美人出了口恶气,让那楚扶晏在楼廊上等了两个时辰,最终还用的是他的银两!”

    温玉仪讶然好半刻,怎么也想不出赫连公子口中说的是何等景象。

    未想那位极人臣的楚大人竟会如此受他人愚弄,他究竟是如何思量的……

    实在未忍住心底涌出的笑意,她轻然弯腰,避于轩窗下掩面轻笑,随后再直起娇身正经相望。

    见此一幕摸不着头脑,赫连岐只见姝影沉默片晌,想她许是念起了伤心旧事,担忧地问着:“怎么,美人真受罚了?”

    “美人儿,跟我回晟陵!”

    他不忍心眼睁睁地瞧着姑娘陷于火坑里,此番有幸再见,便决心要带她一同而归:“小爷我护你敬你,绝不让你再受丝毫委屈!”

    青楼追欢后,本想去王府找她,可楚扶晏偏是不让靠近府邸,命府卫将他拒之门外,赫连岐凝望帷幔旁的这抹姝色,此刻果断想带她离京。

    温玉仪闻言忽愣,迟疑问着:“去晟陵?”

    “远离这地方,许能让你欢愉些,”不知她意愿何为,这浪荡公子蹙眉又思,随即好言相劝道,“你若哪时愿意离开了,便命人告知我一声,我随时可以带你走!”

    “不论何时?”她再三发问,打趣之绪倏然凝重,桃颜变得正色起来。

    见美人道得认真,赫连岐连声应下,拍着胸脯正气而言:“正是!我这人最见不得美人受欺,遇上了定是要鼎力相助的!”

    “不过我也无法一直留于万晋……”

    他惋惜作叹,一想家中还有琐事需料理,心觉不可再这般久待:“最多半月,半月后未得美人消息,我便真回晟陵了。”

    若有晟陵使臣同行,出此皇城便会轻易许多,加之去了晟陵还有歇脚之处,的确是一举两得。

    温玉仪淡笑着颔首,平静道谢:“本宫知晓了,多谢赫连公子的好意。”

    赫连岐拜别前递了张叠好的宣纸,她默然展开,上边写的是个客栈名,应是赫连公子在城中的暂居之地。

    此前一时情急说了谎,激起了此人的怜悯之心,将欺辱妻室的罪过都扣在了摄政王身上,她未料这位使臣竟耿耿于怀至今……

    她原想为楚大人解释上几语。

    可陛下的恫吓依旧徘徊未休,温玉仪凝神稍滞,借此让赫连岐带着离京,往后再与赫连公子坦诚也非全然不可。

    思索之际,忽有一道凌厉伴随寒光迫近而来。

    伴随着冷风,她感到一霎森寒,车帷被风吹起,缝隙间急掠过刀刃锋芒。

    温玉仪怔然侧目,见一把匕首已直直地刺在了脖颈旁!

    匕刃钉于舆壁之上,几缕青丝断裂而落,飘至裙裳一角,引得她猛地心颤,凉意直冒心头。

    那匕首若再偏离几寸,她当下已是死状可怖的尸首一具。

    “主子可有大碍?”

    马车外剪雪颤抖而问,

    惊恐地一撩帘幔,顿时长舒下气来。

    “发生了何事?”温玉仪使力拔出颈边匕首,惶惶反问道。

    “主子无恙真是谢天谢地……”后怕地喘不上气,丫头额冒冷汗,断断续续地禀告,“方才从房檐上跳下一面目狰狞的刺客,像是冲着主子来的。”

    “多亏……多亏了楼大人出手,打偏了飞来的匕首,才……”

    她闻声向窗外瞧去,此刻已不见刺客影踪,唯剩那浩然身姿直立不远处,剑眉紧蹙,眸中溢满担忧。

    望这道澄澈之影收长剑入鞘,她恍若隔世,忽觉听说他提亲的消息后,已长久未见:“本宫已不记住被楼大人救了几回,今时都不知该如何言谢了。”

    楼栩瞥望着刺客逃离的方向,面容凝肃万般,似庆幸着自己及时赶到,迟来一步,许是要悔恨终生。

    “方才那人身手了得,下官与他过了几招,仍被他脱身而逃。”

    “欲夺娘娘性命的,究竟是……”

    回眸之刻,他话语一顿。

    楼栩惊诧地看着舆内娇姝泛着清泪,眸底思绪似破碎了般,剪水秋眸透出的满是不安。

    她微然发颤,恐惧像是抑制不住地蔓延,双眸低垂,如同知晓着幕后之人是谁。

    而她轻抿唇瓣,偏偏对此不答。

    自相识之初,从未瞧她这般畏怯,所见的向来都是静若止水的姿态,楼栩愕然,忙安抚似的低语:“不问了,下官不问,娘娘不必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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