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月: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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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月恭谨地和他道别。

    胡同里静悄悄的,月亮还是不肯冒出头来,周遭一片暗沉沉的灰影。

    郑云州明明就站在她眼前,却像是隔着千万层纱帐似的,怎么也看不清。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意兴阑珊地点了个头。

    西月坐在车上,扭过脖子说:“我去r大,走吧。”

    看不清就算了。

    本来也不是她该认真去看的人。

    郑云州对她来说,就和妙华寺钟塔里供奉的舍利一样,只能远远地观赏。

    车子开出胡同以后,郑云州才慢慢踱回院中。

    不知道哪儿来了一阵风,吹散了天边浓厚的云,廊下扫动一阵竹影。

    郑云州看了会儿,心也跟着摇摇摆摆起来。

    这注定是一个心烦意乱的夜晚。

    第14章 传统 她有男朋友

    014

    过了一阵子, 里面走出两道熟悉的身影。

    周覆上来就咳了声:“把人送走了?”

    郑云州没什么精神地说:“走了。”

    “唷,我怎么听出了几分不舍啊?”周覆调侃说。

    郑云州打开烟盒,给他拨了一支, 自己也点燃了一根,不紧不慢地抽了口。

    他把烟抬在手里,也懒得和哥们儿逗闷子:“少拐弯抹角的,有什么屁就放。”

    唐纳言这才说:“老周的意思, 你郑公子是不是铁树开花, 交女朋友了?”

    “我怎么还成铁树了?”郑云州的关注点奇怪。

    周覆哼了声:“独了快三十年, 不是铁树,你还是棵花树啊?刚才那姑娘,总不是聂家的老二吧,你要点头结婚了?”

    他还是不肯信。

    这可是有严重洁癖的郑云州啊。

    当初上大学的时候, 他和他们家江雪恋爱,常常三五天都见不上她面, 碰上了就少不了狠亲一顿嘴, 有几次当着他哥们儿。

    郑云州别说看了, 听见也要躲得远远的,像怕脏了他耳朵。

    事后还要问:“嘬得真够响的, 那口水在嘴里搅来搅去, 你们不嫌恶心啊?”

    周覆被问得垮下脸来。

    他只能指着兄弟说:“少给我犯矫情病, 等你碰上喜欢的姑娘了, 我看你亲不亲。”

    不管他怎么说,郑云州都只有一句话:“我坚决不谈, 也坚决不亲。”

    周覆一直记着这些。

    他还曾断言,老郑这个人吧,早晚会在严重洁癖和长期自律里, 把男人那点欲望都消耗掉。

    这一头,郑云州否认得很快:“怎么会是聂家的?”

    唐纳言和周覆对视了一眼。

    这就不好笑了。

    两家的婚事都摆到了明面上,据说更私密一点的小局上,聂主席见了郑从俭,两个人恨不得以亲家相称。

    周覆把烟从嘴边拿下来:“那这姑娘,是你找来反抗阶级压迫的,还是真对人家动心了?”

    郑云州仰起头,吐出一个浓白的烟圈:“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

    只觉得林西月孤苦伶仃。

    她恬淡地坐在灯下,含笑说出自己的艰难处境时,像一颗蒙尘已久的明珠,静静绽放出哀婉、柔韧而坚定的美学张力。

    郑云州不知道这是不是世俗意义上所谓的欣赏。

    他只想亲手替她擦掉那一层灰,再好好地瞧一瞧她的璀璨光华。

    他只是觉得她那一双眼睛乌黑柔亮,不应该再掉眼泪了。

    这个想法太怪僻。

    怪得他有点踌躇不宁,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

    唐纳言心知肚明地笑了下,把周覆扯走了。

    “我还没问完。”周覆不乐意地说。

    唐纳言说:“还问什么,老郑那副样子还不够明显的?不知道是不是动心了,就是动心的开始。”

    在院中独自站了会儿,抽完手里这一支烟,郑云州也走了。

    上车后,他坐在后座上迟迟不发话,深沉的面容寂静在夜色里。

    司机也不敢问,只能聚精会神地扶着方向盘,准备随时听他差遣。

    过了好一阵,郑云州才倦怠地启唇:“去府右街。”

    郑老爷子病逝前,一直住在府右街上的四合院里。

    院内翠盖亭亭,有东西厢房各四间,南房三间,进门正中的花坛里,栽了一棵高大深绿的柿子树,一到秋天就缀满红柿。

    郑云州的整个童年都在这里度过。

    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在作祟,他今晚会想要来这里。

    也许是想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

    回国后他几乎没有休息过,连轴转地开会、走访、视察、谈判,他必须尽快地熟悉国内业务,和集团里这帮理事、总监磨合出默契,很多过时的决策要推翻,又重新制定。

    总之,他得把担子从赵木槿手里接过来。

    妈妈上了年纪,心肠也变软了不少,没了年轻时杀伐果决,反而事事讲情讲理。

    但资本运作是一场无情无义的游戏。

    赵木槿自己也知道,所以一应事宜都授权给他。

    因为太靠近权力中心,府右街好像永远都在交通管制,开车进出不便。

    快到的时候,郑云州说了声:“就在这儿停,我走进去。”

    “好的。”司机停稳后下来,恭敬地为他开了车门。

    推门进去时,守着院子的工作人员闻声出来。

    郑云州先叫了句:“卢姨,您身体还好吗?”

    卢姨一个劲儿点头:“是云州来了,快,到里面坐。”

    院内一切如旧,霜降过后,枝头的柿子日渐成熟,金黄地挂在丛丛绿叶间。

    郑云州抬头看了好一阵。

    卢姨还紧着收拾起地上的,她说:“长得太快了,前两天我还摘了一篮子送去罗家,这两天又开始掉。”

    “送去他家干什么?”郑云州手臂上挽着西服,笑了笑:“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们两个就没少干仗,死了就更不用来往了。”

    老爷子性子躁,常和罗家的那位斗嘴,有一次吵得惊动了上头,派了专干特地当回事来调解,丢人丢到三里地开外了。

    卢姨捧着柿子站起来:“那还不是因为你,没事儿总揪着人家孙子欺负,害你爷爷赔尽了老脸。”

    郑云州没说话。

    进门后,他先到前厅给爷爷上了一炷香。

    卢姨陪立在身边,抹着眼泪絮叨着:“老爷子,云州来看您了。您在天有灵,保佑他早点成家吧。”

    郑云州把香交给她:“卢姨,你好歹让爷爷保佑点别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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