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月: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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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明白,就聂家的事,他的好儿子不过是嘴上答应罢了,到时候做起来又是另一套。

    赵木槿没多久就醒了。

    郑云州坐在外边,搭着腿看美股和港股的图表。

    没翻两页,听见里面有了动静,他才去敲了敲门:“妈。”

    “进来吧。”

    郑云州推门进去,他把赵木槿扶起来,在她身下垫了两个枕头:“怎么样,您好点没有?”

    赵木槿闭着眼,揉了揉额头说:“你们父子俩这么见面就吵的,我能好的了吗?”

    “就是说啊,郑从俭都快六十的人了,脾气怎么一点都没有改呢,在外头发号布令惯了,回家了还是这样。”郑云州勾了勾唇,一股脑儿地把责任往他爹身上推。

    惹得赵木槿来斜他:“是,全是你爸爸的错,你没有一点不对的地方,你是个最和善的。”

    那也没好到这个份上。

    郑云州心虚地摸了下鼻子:“您要喝水吗?”

    “我不喝。”赵木槿靠在床上,虚弱地问儿子说,“刚才被你们吵醒,我也听见了那么几句,关于你的婚事。”

    郑云州往床边的椅子上一坐:“行,那您也说说吧,您是什么态度?我好有个参照对比,看看你俩谁更封建。”

    听见这两个字她就不乐意了。

    赵木槿板起脸说:“这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怎么能叫封建?有哪个当爸妈的不为儿女筹划,你要是听劝娶了聂家二姑娘,和和美美地过日子,这一世我们就对得住你了。”

    郑云州好笑地反问:“照您这么说,我要一辈子不结婚,你们身上还有罪过了?”

    赵木槿加重了口气说:“当然,你要再过十年还是一个人,我和你爸会放心不下你,死了也不能瞑目!”

    郑云州修长的指节敲在膝盖上:“我觉得吧,人都已经死了,瞑不瞑目的,其实没那么要紧,你就闭不上眼,那也得烧了,推进了殡仪馆哪,一视同仁。”

    “你少嬉皮笑脸的!”赵木槿受不了他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忍无可忍地吼了句。

    见母亲真生气了,郑云州才收敛了几分:“妈,不是聂家还是张家,也不是二姑娘还是三姑娘的问题,而是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等有了,我一定第一时间按您和老郑的标准,找个合适的姑娘成家,您看行吗?”

    这是一句再真不过的话。

    郑云州二十四岁硕士毕业,从清大的实验室出来后,马不停蹄地进了集团,没多久又去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读博,一边饱受实验课题的摧残,一边还管着集团的海外业务,忙得只恨不能分身。

    现在好不容易拿了学位,自己一手创建的公司也步入了正轨,刚歇两天,新鲜自由的空气都还没有闻够,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给自己套上另一副枷锁?

    更何况,他在恋爱一事上虽没有经验,但也不知见了多少。

    亲密关系一旦建立,等同于自愿接受另一半的管束。

    一想到每天夜幕降临,就有个女人盘问他在哪儿,和谁在一起,几点回来,还回不回来,郑云州就觉得头痛欲裂。

    郑云州没那么重的责任感,不会为了顾全家族牺牲小我,也没有那么伟大的格局,更不稀得去竖一块道德牌坊,让世人都来瞻仰。

    更何况,他透过父母的婚姻所看到的,也不过是宏大悲剧的内核而已。

    门当户对怎么样?被人称作是珠联璧合的政商联姻又怎么样?到了结尾时,还不是落个风流云散。

    赵木槿听他说得实在,也不好再逼了。

    她点了下头:“你明年就三十了,抓点紧。聂家那边,也不要正经回绝掉人家姑娘,把她当朋友先处着,万一有感情了呢。”

    “好。”郑云州答应地十分利索,“我听您的,行了吧?”

    赵木槿这才笑了:“你肯听我的就好了!就怕你阳奉阴违。”

    郑云州哼了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是你前夫,不是我。你看他在镜头前多亲和啊,回了家呢,动不动就大发雷霆!还说什么爱民如子,啧,谁当他一天儿子试试!”

    听完这番议论,赵木槿又免不了教训他:“看你这张嘴,怎么有那么多怪话要说?”

    郑云州正要回话,宋伯领着几名佣人进来了。

    他把餐车推到了前头:“董事长,喝点清粥吧,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郑云州趁机告辞:“妈,我就不在这儿碍眼了。先走了,还要去制药厂看看。”

    “等会儿。”赵木槿歪在枕头上吩咐,“走之前去趟佛堂,妈妈这两天是起不来了,你替我烧一炷香。”

    “好。”

    郑云州点头,起身走了。

    他穿过树影婆娑,沿着曲折回环的游廊信步而去,一路往后院的佛堂走。

    到了那处常年上锁的铁栅栏旁,郑云州只用一脚便蹬开了它。

    今天没锁,看起来林西月的伤好了,又能来抄经了。

    后院刚移来大片的芍药,这样阴沉的天气,它们竟然泼泼洒洒地开了,大红绉绸似的花瓣卷含着黄色的蕊,映得一堵墙上都是浓艳的花影。

    郑云州往里走了两步。

    咿呀一声,雕花木窗从里头开了,慢慢伸出一张雪白柔嫩的面孔来,林西月把一个哥窑瓶摆到了窗边,上面插着七八枝盛放的红芍药,拧出一股花团锦簇的娇媚。

    她抬起头,撞入郑云州的视线里时,一下子拘束了几分,恭谨地点头问好。

    郑云州仍笔直地站着,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那一树树花,没有做声。

    瞥见他动了腿,林西月才赶紧去打开门:“郑总。”

    “我来替我妈烧柱香。”郑云州淡淡说了声,像解t?释。

    “嗯。”

    林西月低低地应,不敢看他。

    当然,难不成还是特意来看她的吗?

    沉默了几秒后,像是不满于她的迟钝,郑云州提高音量说:“香呢,拿出来啊,这儿你不比我熟?”

    哦,原来特地说明一句是这个意思。

    林西月开了左侧第一个抽屉,拿出三根香,放在烛火上点燃了,又轻轻晃了两下,明黄的火苗灭了才递给他:“好了。”

    她不敢再到他面前,往后退开了几步。

    郑云州拜完后便站直了,把香插进象耳炉时,被咽呛得咳了好几声。

    他伸手掸了掸:“林西月,你一天都在这里坐着,不觉得难受吗?”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叫她的名字。

    他叫得自然又熨帖,像班上最有同学缘的男生,有股说不出的亲密无间。

    林西月一下子愣住了。

    直到他挺拔高大的身影落到她面前。

    感觉到头顶的光被遮挡,她才懵懂地抬头:“郑总,您说什么?”

    郑云州看了眼堆满案头的经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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