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奔: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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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安静地吃完晚饭,放下碗,丹穗才出声说话:“你明天打算做什么?我身上干净了,想出去走走。”

    “明天要去河边等卖藕的船夫,你别去,这两天降温了,河边的风剌脸。”韩乙收拾碗去灶房。

    门开了,一股寒风卷进来,丹穗冻得打个哆嗦,她赶忙换上火狐皮裘。

    等屋里的饭菜味散尽,她才去关上门。

    半柱香后,韩乙送来一桶热水,交代一句早点睡就回屋了。

    丹穗睡不着,她一天到晚没怎么动,压根没睡意。她躺在床上回忆自己看过的书,择一本最喜欢的小声诵读,从头念到尾,念罢犹不尽兴,她把胳膊从被窝里伸出来,挥着胳膊打着拍子又抑扬顿挫地背一遍。

    不知不觉,声音大了起来。

    一墙之隔,男人默默睁开眼,他望着黑乎乎的屋顶,竖耳听隔壁的吟诗颂曲声,他听得半懂不懂,却丝毫不耽误他钦佩她的才华。这才是读书人,比老秀才念的酸文腐字悦耳多了。

    毗邻读书人,韩乙自觉这晚他也受到了熏陶,夜里做梦他竟然一副书生打扮的模样坐在学堂里摇头晃脑地念书,上首的夫子看不清模样,声音却是他熟识的。

    他正想去一探究竟,扶案的夫子含笑走到他跟前,脸也露了出来。

    “韩大侠,我的声音好不好听?”

    猛地惊醒,韩乙喘着粗气坐起来,他抹一把脸,一手的汗。

    他长吁一口气又砸回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换裤子。

    丹穗醒来听到院子里有劈柴声,她穿戴整齐开门出去,天色还是雾青色,而灶房根下堆着一大堆木柴。

    “你天不亮就起来劈柴?”她纳闷道。

    韩乙含糊地“唔”一声,他不敢看她,只答一句:“早饭在锅里。”

    “你已经吃过了?”

    韩乙犹豫两瞬,还是选择如实回答:“没有。”

    丹穗没多想,她哈气搓搓手说一句要下雪了,“夜越发地长了,我们要不琢磨个打发时间的事?我教你认字怎么样?”

    梦里的场景乍然在眼前迸开,韩乙吓了一跳,手上的劈柴刀都劈歪了。他忙不迭拒绝:“不行不行,我不是读书的好料。”

    “说不准是你没遇到好夫子,你是不是好料让我雕一雕才知道。”丹穗故意逗他。

    韩乙坚决不肯,死活不肯认她当夫子。

    丹穗白他一眼,“的确不是块儿好料。”

    说罢,她进灶房舀洗脸水,片刻后,她出来说:“你教我习武如何?我认你当夫子。”

    “你更不是这块儿料,年纪也不合适。”韩乙直截了当地说,她就没这个根骨。

    丹穗不放弃,她争取道:“那你教教我怎么劈人?劈哪个地方能劈晕?劈哪个地方能劈死?你教教我。”

    这下韩乙总算正眼看她了,见她眼巴巴地盯着他,拒绝的话到嘴边,出口换了词:“等离开这儿再说,路上我给你逮个胡虏兵练手。”

    他可不敢拿自己的脖子供她练手。

    丹穗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

    “吃饭吧。”韩乙不劈柴了,他待会儿还要去河边等卖藕的船夫,陆陆续续已经兑了八十贯铁钱,他打算今天托船夫拿一百贯的钱引兑五个银锭。

    早饭是红豆粥,下饭菜是小葱拌豆腐,粥煮得多,韩乙出门时还用竹筒装一筒滚烫的粥带走。自他得知船夫在深更半夜就要出船离家,顾不上吃饭,他每次煮早食都会多准备点。

    韩乙离家后,丹穗打水把她睡的卧房仔细擦一擦,出了自己的门,她犹豫片刻,又重新换水去打扫男人睡的屋。

    门一开,一条湿答答的亵裤映入眼帘,绑在床柱上的麻绳一头系在锄头上,绳索上空荡荡地挂着一条湿裤子。

    *

    “我回来了。”

    半晌午,韩乙进村,靠近落脚的小院,他高声喊一声,免得院子里的人听到脚步声提心吊胆。

    丹穗给他开门,目光顺势在他脸上刮一圈。

    韩乙闻到久违的清苦味,叶子的清香气混着淡淡的苦香,提神又醒脑。

    他朝她头上看两眼,没洗头啊。

    “船夫从他村里给我买了五斤羊肉,晌午炖羊肉?”他问。

    “行,吃罢我正好洗头发,你要洗头发吗?”丹穗问。

    “也行。”

    韩乙把羊肉送到灶房,他脱下新棉袍,打算换上旧棉袍去做饭。

    门一开,掺着苦意的清香味扑面而来,他模糊分辨出茶的香味,下一瞬,他呆住了。

    “我打扫屋子的时候帮你打扫了下,顺便用茶叶和艾蒿熏了熏,免得屋里霉潮味重。”丹穗走到他背后,她不紧不慢地问:“韩大侠,你洗了裤子怎么晾在屋里?外面又没下雨下雪。”

    韩乙动了动嘴,他好似被掐住脖子,拼尽力气也发不出声。

    “忘记拿出来了?”丹穗歪头问。

    “对,忘记拿出来了。”韩乙僵硬地说,“我这就去拿。”

    “什么时候洗的裤子?夜里?怎么还绑了绳子?锄头还拿进来了。”丹穗不急不忙地戳穿他话里的漏洞,她挡着门又嘀咕:“难不成我们住进来的时候,这间屋就是这样布置的?”

    韩乙不吭声了,他取下亵裤,解了绳子,扛着锄头,目光直直地往外走。

    二人错身而过,丹穗盯着空荡荡的屋露出贼笑,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韩乙沉默地钻在灶房里炖羊肉,饭菜做好他不喊丹穗,自己匆匆填饱肚子,撂下碗筷就出门了。

    “哎!”丹穗喊一声,他溜得更快了。

    丹穗忍俊不禁,他在这种事上也太纯情了叭?

    *

    黑云欺压,今天的天暗得格外早,韩乙在河边等得快要看不清人影了,卖藕的船才出现在河面上。

    “义士,义士,我回来了。”张小树撑船靠近,他如撂烫手山芋似的,从怀里拽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扔到岸上,“五个银锭子都在里面,你清点一下。”

    韩乙捡起掂一下就清楚斤两没问题,他提一贯铁钱扔船上,说:“这是今天的辛苦钱。对了,你兑钱的时候没人问什么吧?”

    “问了,钱庄的人问我那张钱引是哪来的,我按你交代的,说是卖了一方太湖石给施家。”张小树觑着他的脸色交代,他接着说:“他听我这么说就没问了。”

    韩乙点点头,接着又打听城内是什么情况。

    张小树说不明白,他也不敢再跟他多说。

    “义士,近几天可能有雪,天冷,我婆娘不让我出船卖藕了,你还想买什么东西找旁人吧。”张小树猜测这个走江湖的人八成跟那个被大火烧尽的施家有牵连,说不准他就是官府悬赏的江湖客。看在他屠了二三十个胡虏兵的份上,他不去告密,但也不敢跟他再有往来。

    韩乙沉默一瞬,说:“也行,雪天难行路,你在家歇歇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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