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误我: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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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跟来?难道这人是受虐时创伤了脑子么?

    剑婢道:“他说, 他要跟着公主, 生也罢, 死也罢……”

    剑婢很少见到这种死脑筋,她在魏国的慎刑司做了十年,再硬的刑犯只要濒临死亡,便会流露出脆弱、求生、不堪一击的特征,谢律若不是意志力有着非人的强大,那么就是,他的种种表现都是真的,他深切地爱慕着公主,即使是卑微地做她裙下臣、脚下泥。

    官卿也明白,不过她不为所动,放下了车帘,道:“不用理他。”

    剑婢应诺,颔首退后行进,一路只跟随者平稳向前驱驶的马车,不再有关于谢律的任何言辞。

    天气很冷,太阳快要沿着山峦连绵起伏的轮廓登上顶峰了,可身上却聚不起一丝暖意,官卿怀里捂着汤婆子,一直保护得很小心,可手还是生了冻疮。她听以前在陈国认识的老人们说,这手一旦生了疮,以后再怎么保养,也是年年都要长疮。冻疮鲜红见血,疼得很是磨人,官卿一向最讨厌冬天。

    又不知过了多久,官卿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心烦意乱,她再一次掀开了帘门,剑婢立刻拥上前问公主有何指示,官卿踯躅道:“谢律人呢?”

    剑婢回望片刻,对官卿禀报:“已没影了。”

    官卿冷冷地哼了一声,想他终于知难而退了,最好老老实实地回陈国去,不要打她和书杭的一星半点主意!正要放下车帘,忽然一念不安地涌上心头,谢律不像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她耸了耸眉梢,“停车,回去!”

    说不准他现在逃了,离开她的了视线,反而更不安全。

    御夫凭借娴熟的驾车技巧,车未完全停下,直接于官道上掉头,驾驶飞奔往回赶。

    赶了没有多少路,便发现了谢律。

    他已经嘴唇乌紫,昏厥在路边。

    官卿跳下车来到谢律的跟前,皱眉踢了他两脚:“你别装死!”

    他纹丝不动,乱发下尖尖的一截下巴,惨淡得挂不住一两的肉,人清减得瘦弱如柴,官卿的心突然剧烈地跳了一下,其实,刨开其他人,谢律对她,除了两城宴上他将她送给了别人,其实他由始至终未曾虐待过她,做人终究是要公平一些,她蹲了下来。

    拨开他脸上凌乱的发,露出彤红的脸,被云朔甩了一鞭子打破了右侧脸,伤势未愈,瞧着依然狰狞,她知道谢律一向对自己心狠手稳,可一个人,就算是唱苦肉计,能逼真到这个地步吗?

    就连庞惠都说,他几度徘徊生死边缘,倘若意志稍稍薄弱,酷刑之下绝不可以生还。

    官卿伸手试了试他脸上的温度,触摸到的一瞬间,她便如受炮烙之刑烫得缩回了手,这么烫!

    官卿一咬牙:“来人,将他带回去!”

    ……

    谢律再次醒来,自己仍然在木屋里,已是傍晚时分,屋子里很暗,没有点灯,他摸索着起身去拿蜡烛,掌心触碰到一只已经冷透的药碗,他拿起来凝睛端详片刻,里头只剩一点药渣。

    他昏迷期间,有人用这只碗,强行给他喂了药,他脸上外溢的药汤被擦掉了,但衣领间苦涩的药味儿散不掉。

    卿卿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对他心软了,她还和从前一样。

    谢律勾了勾唇。

    他不想再唱这场戏了,他要让自己尽快恢复,最好能回到往昔风貌,能够让卿卿眼前一亮的地步,就像她第一次看到自己一样。

    不是谢律自吹自擂,现在传闻中与公主有染的方相公,是个不折不扣货真价实的病秧子,容貌大抵也比不上他,曾经沧海难为水,卿卿有他在先,怎么会看上方既白那小人?

    当初方既白怀目的而来,诓骗陈国两城换一人,其实只要稍加细想就会知道,若只是为了一个美人,一个姬妾,魏国的老狐狸怎甘心让这么大的利?

    谢律糊涂了两年,竟被方既白玩弄于股掌之中,相信卿卿已死,他甚至假造渝国刀剑和装束,祸水东引,轻而易举挑起陈渝干戈,他好坐收渔利。

    方既白行军打仗是外行,谋算人心、料敌于先却屡发屡中,他仿佛早已猜到,谢律失了卿卿,陈国如断一臂,会与渝国起摩擦,他再不动声色地一招偷龙转凤,任谁也无法想到魏国都城里的昭阳公主,壳子底下已换了一根芯。

    柳丁在马厩里给马喂食,谢律不知不觉来到他身后,将他吓了一跳,惊魂未定之际,柳丁见了谢律扭头就跑。

    “柳丁。”

    谢律叫住他,柳丁心底叫苦连天。

    他苦着脸转过了身:“谢兄弟,你原谅我,真不是我故意多嘴向公主告的密,实在是公主……”

    公主凤仪威严,他顶不住啊。

    “些许小事,怎会怪罪。”谢律微笑道,“今天你看到是谁送我回来,谁亲手给我喂药了么?”

    柳丁这会儿深感对不住谢律,有问必答:“公主将你丢在了门口,她身边的人通知我的,我把你扛了回来。”

    谢律一怔,口吻忽然变急:“药呢?”

    柳丁也不知好好地他怎么还急眼了,老实地道:“当然是我喂的啊。”

    “……”

    磨牙片刻,谢律道:“我要去见公主。”

    柳丁连忙拉住他,“哎,谢兄弟,你烧退了?咦,退得真快,简直药到病除啊!这碗药真神了,跟之前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有不一样,只是之前的谢律偷偷倒掉了而已。

    谢律脸色寡情凉薄,一点要感激他这个救命恩人的意思也没有,柳丁丝毫都不生气,毕竟是他出卖谢律在先,还对公主说了很多“大实话”,也不知公主是不是听岔了,竟以为谢兄弟这伤全都是假的,差点将他扔在外头冻死了,柳丁拉住他,只是要劝他。

    “你这会儿不要过去。”在谢律冷峻的眉眼沉下来之际,柳丁心头打了个突,他还是好心道,“真的,你不要过去,过去也是自讨没趣,自取其辱。”

    “为何?”谢律口吻不悦。

    柳丁唏嘘地拍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方相公来了。”

    谢律顺嘴便道:“不就是方既白么?”

    魏国人人尊他一声“方相公”,谢律却屡次直呼其名,甚至颇为讥讽,柳丁真的不得不奇怪:“谢兄弟,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啊?”

    谢律撇开了他,“花魁。”

    说完谢律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垂萝月洞门之后,迎冬而怒放的满架纯白的花,聘聘婷婷地风中摇曳。柳丁瞠目结舌,要是他耳朵没坏的话,他刚听到谢兄弟说,他是个倌儿?

    难怪,难怪他这么一心一意巴结公主,拼死也要留在她身边。

    莫非是公主从前为方相公屡次三番地拒绝伤了心,绝望之下去鸭子楼买醉,招惹了这么一桩粉红官司?酒醒后的公主心仪方相公,自然不可能认账,给谢兄弟什么名分,谢兄弟厌憎良人薄情,这才一直追着公主不放,对方相公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

    柳丁自己搁心里排了一出大戏,越想越感到自己的猜测天衣无缝,如此说来,谢兄弟这般糟蹋自己,实是个可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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