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春衫: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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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鬓尚青 “都听你的。”【全糖】……

    荀远微闻言, 仰头灌完了最后一口酒,随手将手中的小酒壶往空中一抛掷,单掌在地上一撑, 站起身来。

    而后走到照夜白跟前,抬手顺了两下它的鬃毛, 从马鞍上解下一把剑来, 转身朝戚照砚道:“接好了!”

    戚照砚伸手将荀远微朝他抛过来的剑握在手中, 在手中掂了两下,手中的笛子暂且被他扔到地上。

    他握住剑鞘,从中间一横, 剑身上便映出他的面庞。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有三年没有碰过刀剑了, 一时竟然有些恍惚,仿佛剑身上映照的并非是现在的他, 而是那个尚未及冠, 还束着马尾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剑既出鞘, 剑身上便流转着薄薄的夕光,跟着一并流淌往剑端。

    刹那间,荀远微的剑已经朝他飞来。

    戚照砚将剑身横在荀远微伸来的剑端上,两把剑交错,荀远微手中的剑在他的剑身上划出一道火花来,这道火花又擦着他的剑身而过, 宛若一颗飞逝而下的流星,没于剑端的时候, 便是流星坠入广袤原野之时。

    戚照砚翻了个腕,抬起自己手中的剑压在荀远微手中的剑之上,但并不多停留, 而是晃着手腕她不断逼近。

    荀远微虽意外,但步子却从容地往后退,力气蓄满的时候,她突然竖起手中的剑在面前一挡。

    戚照砚手中的剑更软一些,在碰到荀远微手中的剑时,剑身朝上弯拱起一道弧度,他迅速撤回手中之剑,反手往头顶一划,一个往后仰身后,又俯身将手中之剑扫向荀远微的脚下。

    荀远微轻踮脚尖,踩在了他的剑身上,向上旋身后,又落在了他两剑之外的位置。

    仰喷三山雪,横吞百川水。

    不知在何时,玉蟾已经缓缓出东山,满地都是清辉。

    戚照砚笑了声,握紧手中的剑,朝荀远微而去,“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荀远微弯了弯唇,也朝他而来,接道:“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两人错身而过,荀远微一边看着他眸子中的自己,一边手腕向下使力,将他手中的剑往下压了压。

    “不知今夜几人愁?谁念英雄老矣?”

    荀远微趁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将剑绕到他的剑下,朝上一挑,戚照砚朝后回撤,荀远微便以手中之剑直指他的胸口。

    她一手背在后面,“此事费分说,来日且扶头!”

    戚照砚转手收了手中之剑,抱剑和荀远微道:“臣多谢殿下剑下留情。”

    荀远微扬了扬眉。

    戚照砚一边收剑,一边赞叹:“好一个‘来日且扶头’!”

    两人相视一笑,荀远微顺手从照夜白身上解下剩下的两只酒壶,又与戚照砚并肩坐在原先那棵大树下。

    一天月色落两身,最皎洁、最婉约。

    荀远微将其中一只酒壶丢到戚照砚怀中,道:“你说,英雄老矣,我却觉得,你我鬓尚青。”

    她说着转头看向戚照砚。

    戚照砚弹开酒瓶上的木塞的手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借着将瓶塞弹开的动作,低下头去,一边挽着瓶子上的绳子,一边若无其事地道:“殿下自然是年轻的。”

    任谁都能听出来他这句是搪塞之语。

    荀远微转过头来看着他,问道:“这里也就只有你我二人,你既然说我尚且鬓青,那‘英雄老矣’中的英雄,便只能是指观文你自己了?”

    戚照砚默了下。

    这是荀远微第一次直接称呼他的表字,即使这个表字曾被无数人称呼过,但似乎这个时候,才带上了些不一样的感触。

    分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却总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了。

    他灌了口酒,才说:“臣并不以为自己配得上英雄这两个字。”

    荀远微看着他始终盯着地面的目光,轻轻用指尖叩了叩自己手中握着的酒壶,像是无意间提起一句:“戚观文,你知道当年在大理寺,我为什么要救你么?”

    戚照砚觉得自己的脊背明显地一僵,但还是没有转头,含糊其辞地说了句:“殿下自然有殿下的道理。”

    荀远微却紧紧追上他的话头,“我只问你,你想知道吗?”

    戚照砚没有说话。

    因为他想开口拒绝的时候,他惊觉自己似乎说不出来一个“不”字。

    荀远微见他不说话,便道:“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想听了?”

    “其实当年檀州和奚关的那场战事,根本就不是世人以为的那样,是不是?”荀远微托腮看着他,认真地看着月光一寸寸爬上了他的脸庞。

    戚照砚攥紧了自己手中的酒壶。

    “我救你,其一是因为我怜惜欣赏你的才华,其二,是因为我很清楚那场战事并不简单,你是唯一的亲历者,我想从你这里得到当年的真相。”

    戚照砚闭上眼睛,眼前又出现了破碎的场景——所见之处,尽是鲜血和遗骸,所闻之声,尽是哀嚎与哭泣声,于那众多悲痛的神色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张苍老的脸来,那是周冶的尸体。

    他忽然觉得头疼欲裂,他想将那些场景从脑海中驱赶出去,却一直做不到。

    荀远微说了些什么,他也没有听得很清楚,就连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他又想起初到秘书省的时候,章绶看似无意地和他说了句:“莫要回头,莫负恨前行。”

    他睁开眼睛,转过头来看着荀远微。

    她手中还握着酒瓶,看他的眼神中,隐隐带着探究。

    戚照砚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胆量,一把夺过荀远微手中的酒壶,压着声音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殿下喝多了,臣送您回去。”

    他说着便要站起身,结束这个荒唐的话题。

    但荀远微却抬手一把将他拽着坐了下来,另一手握上被他抢走的酒壶,往自己这边扯:“还给我,我没有喝醉。”

    戚照砚看着她,没有松手。

    荀远微却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的眸子,“你不要忘了,你我之间,谁是君,谁是臣?”

    戚照砚最终还是松了手,任凭荀远微将酒壶从自己手中夺走。

    荀远微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壶,带起酒液在里面的响声,而后仰头饮下一大口,连下颔上都淌着酒水,又稍稍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没有方才那么强硬,反而添了些醉意:“你不愿听,我不说了还不成了么。”

    她说着别开眼去,又要给自己灌酒。

    戚照砚看见了她眸子中的迷蒙之意,或许她不胜酒力,今日本就是来消愁的,一时心头像是被针尖扎了下。

    他将自己的语气放得和缓了些,几乎是以诱哄的语调和荀远微道:“殿下,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荀远微瞪了他一眼:“你管我?”

    戚照砚只好将手松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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