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点: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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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再问,你会不会又发烧了?”她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成功被他带到坑里去了。

    “已经在烧了。”谢斋舲探身去拿手机,又敲了两下发出去。

    涂芩又很不避嫌地看了一眼,谢斋舲回的是:你别管,回去睡。

    这次信号倒是不错,消息很快发出去,金奎也很快回过来。

    他说:哦。

    涂芩:“……”

    金奎金五两个人真的,一直都很听话。

    是那种不问为什么,不管多不合的事情,谢斋舲说了,他们就会去做。

    比如半夜三更砸水泥地修路。

    涂芩想起她出来前,看到金五脖子上的红疹,问谢斋舲:“金五是不是有皮肤病?我刚才出来的时候看到他脖子上起了一片片的红疹。”

    “……这算那类的问题。”谢斋舲顿了顿,“我不太想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跟金五相关的。”

    涂芩:“……哦。”

    火炕很热,涂芩把脚伸出被子,又伸出了手。

    或许是温度适宜,或许是这种狂风暴雨躲在某个隐秘的地方这件事本身就很治愈,更或许,是因为身边谢斋舲的状态是轻松的。

    涂芩觉得自己也变得很松弛,并没有因为跟谢斋舲几乎是并肩靠着而觉得有什么生活被入侵的不安。

    她对他确实是好奇的,有很多问题想问。

    最终,她问了个自己也没有想到的问题,她问他:“你都是突然发烧的吗?发烧前会不会有症状?”

    问完补充:“这算一个问题吧,都是和你身体有关的。”

    这确实就是她当下最好奇的问题,因为每次看到谢斋舲发烧,他都是这种只是眼尾有些红的样子,甚至那次高烧,他还能陪她从便利店走回家,神智和状态都是清醒的。

    “一般都是突然烧起来的,但是温度不会特别高,很少会超过三十八度。”谢斋舲也没想到涂芩第一个问题问的是这个,藏在被子下面的手动了动,才回答,“不过有一些发烧是可以预测的,去医院或者殡仪馆这样的地方,我肯定会发烧,一般都是烧起来以后觉得有些不舒服,才会意识到自己发烧。”

    他回答得非常详细,像是怕涂芩不满意,又补了一句:“有时候太突然了,也会吐。”

    比如今天下午。

    涂芩哦了一声。

    衍生下去的问题是他为什么去这些地方会发烧,但是她一天只能问一个问题,而且这个衍生问题她其实没什么兴趣。

    问问题,不是揭伤疤。

    “不超过三十八度,也应该难受了吧。”涂芩半靠在墙上,这堵墙贴着厨房炉灶,现在火炕热了,这堵墙也温温的,靠着很舒服,“你挺能忍的。”

    谢斋舲也靠着墙,之前湿透的T恤现在被烤干,人也舒服了一点,听到涂芩的话,只是笑笑。

    “挺能忍的人,都是苦孩子。”涂芩侧过来,隔着被子像拍孩子一样拍了拍谢斋舲的肩。

    动作很轻,她或许只是想安慰他一下。

    但是谢斋舲却感觉自己的鼻子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酸楚从鼻根一路蔓延到眼睛,他猝不及防的闭上眼,想把这从五岁开始就再也没有感受过的陌生感觉压下去。

    但是闭上眼,情绪反而更加翻涌,他手在被子里蜷成拳,用尽力气压下了喉咙里溢出来的那一声呜咽。

    又是一道闪电,恰到好处地闪过窗户,屋里本来就一直在忽明忽暗的灯泡在这一声炸雷后滋啦一声,灭了。

    涂芩呀了一声,似乎想要站起来去看看电闸。

    谢斋舲黑暗中精准地拽住了涂芩的手腕,没动。

    涂芩被他这个动作吓着,也没敢动。

    他知道自己握得有些用力,也知道自己在灯灭前的那个瞬间,情绪是失控的。

    “我去看。”他哑着嗓子坐直身,摸索着拿到了手机,点开了闪光灯。

    “算了,我记得电闸在外头那间屋子里。”涂芩确实被他吓着了,却不是因为他握得太用力,而是因为他的手心。

    倒不是特别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黑,触感变得明显,她清晰地感觉到他干燥的手掌和掌心的薄茧,还有有一点点微颤的指尖。

    气氛像是夏季黏腻的雨丝,潮湿还带着一点点燥热。

    “反正……”涂芩在黑暗中舔舔唇,“等雨小了就走了,没必要再出去淋一趟。”

    谢斋舲站在那里站了一会,嗯了一声,把手机闪光灯灭了,靠回到原来的位子上。

    涂芩不明显地揉着自己的手腕,想要把那种明显的异性的触感揉掉。

    谢斋舲鼻根的酸楚还没有完全压下去,闭着眼睛靠着墙,也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倒也不尴尬,外头的暴雨似乎还夹杂了冰雹,涂芩听到院子里铁桶发出来即将变形的匡匡声。

    兵荒马乱的。

    “打雷以后,会有蛇吗?”涂芩突然有了新话题。

    这个话题她也很在意,她习惯晚饭后在路上走走,旁边都是田地和野草,再远一点就是山,她怕今天这惊天动地的雷把山里冬眠的蛇都吵醒。

    会。

    谢斋舲默默地。

    而且夏天的时候水泥地会盘着一团团出来乘凉的蛇。

    “不会,会撒药。”他回答,准备明天去县里买点驱蛇药。

    “哦。”涂芩打了个哈欠。

    “困了?”谢斋舲转头,眼睛适应了黑暗,能看到她的轮廓。

    “有一点。”涂芩声音已经有些迷糊,“这里太暖和了。”

    “睡会吧,雨停我叫你。”谢斋舲拍拍她的被子。

    “聊天也行的。”涂芩咕哝一句。

    “嗯。”谢斋舲应了一句,却也没有了下文。

    涂芩脑袋一点一点的,已经半梦半醒。

    谢斋舲笑笑,靠回到墙上。

    他其实也有点犯困。

    这一瞬间的感觉很神奇,他能感觉到火炕的温度,能闻到身边人淡淡的白麝香味道,也能听到外面暴雨如注的雷雨声。

    这一瞬间,五感都没有离地,眼里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鼻尖闻到的,全是真实的当下的东西。

    他没有去想做陶,没有去想工作室,也没有去想那个孩子。

    心底一片空白。

    就是,和她一样,有一点犯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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