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辛夷谢晏兮: 170-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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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这是以往,宿绮云定然会嗤笑一声,讥笑一句“值得吗”。

    可这一次,她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心里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般沉沉,更不必说,此刻在阙门外击鼓鸣冤的凝辛夷,也正是为了这一诺千金,为了这一方不公。

    纵使有王法,但这个天下未必总是有公平的,在这个活着都已经很难的时代,那是对大多数人来说太过奢侈的两个字。

    这个道理,宿绮云从小就知道,比任何人都知道。

    不止她知道,其实天下人,都知道。

    可纵使如此,即便如此。

    总有人愿意为了最微不足道的黎民百姓付出姓名,也总有人愿意只身一人,在风雪腊月,赌上一切地提槌敲响登闻鼓,想要将这黑白不分的世间,斩出一道乾坤朗朗的大道。

    “凝辛夷”三个字比以往更频繁地落入他们的耳中,宿绮云终于起身:“我去看看。这么多人去劝她阻她……我总要让她知道,这世上,也有人是站在她这边的。”

    谢玄衣的手指也捏紧了剑,却被宿绮云按住,她看向他比平时要更枯寂麻木的双瞳,轻轻摇了摇头:“你不要去。除非你想天下人知道,你不仅仅是玄衣玄监使。”

    谢玄衣的眼瞳更加黯淡,许久,他才慢慢点了点头,眼看着宿绮云的身影消失。

    可平妖监却显得比平时更嘈杂,那些声音涌入他的耳中,让他终于忍不住推门而出,抱剑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宁可让风雪割开肌肤。

    这一夜,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阙门外的登闻鼓台上。

    却也有人踩了一路雪色,站在他的面前。

    “阿满。”街角的马车不知停了多久,他面前的人也不知等了他多久。

    谢玄衣神色木然地抬头,看向面前姣美的面容,这是本该成为他真正阿嫂的人,可阴差阳错,竟然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他惨笑一声,连礼都懒得行:“凝大小姐,别来无恙。”

    凝玉娆撑着一把伞,伞面上落了薄薄一层白,她注视着谢玄衣,笑了一声:“我不是来和你叙旧的,我是来要挟你的。”

    如此直白的话语反而让谢玄衣愣了愣,他抬眉,有些讥诮地看向凝玉娆:“谢家都没了,只剩我烂命一条,我还有什么可被要挟的?”

    凝玉娆张开手心,一点如冰晶般脆弱却璀璨的东西在谢玄衣眼中一闪,后者的神色瞬变!

    他几乎是毫不迟疑地直接出剑,向着凝玉娆的面门而去:“还给我!”

    一路平妖而来,他的境界早已站在了合道化元的边上,更不必说,他这一剑怒极,距离又极近,更隐隐将他这段时间而来的郁气与怒气都折在了剑意之中!

    可凝玉娆不避不闪,只是将掌中的东西悄然放在了谢玄衣的剑风之下。

    于是谢玄衣身形一顿,自己逆转剑风,竟是自己舍身而上,为了护住那样东西,自己挡了自己这一剑的余势!

    他如此三清逆行,气血翻涌,更不必说接下的这一击,唇角顿时泛出了血渍,但他甚至在吐出这一口血之前,先向着一侧偏了偏身子。

    凝玉娆微笑站在原地:“你看,我的确可以要挟你。”

    谢玄衣气喘吁吁,持剑立在原地,神色狠绝:“你想要什么?”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凝玉娆合掌,转身到一半,又想起什么,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摆了摆:“对了,你与我的事情是秘密,不要告诉我阿妹。”

    *

    神都城中的贵人在等,凝辛夷也在等。

    平北候的旧部没能随他出城,却好似明白了凝辛夷击鼓的意义,于是在这个后半夜里,沉默地来到了阙门之外,密密麻麻站了一片,像是一片肃穆出鞘的剑,静默蛰伏的兽,所有的杀气与怒气都凝成一股气,沉沉落向登闻鼓台上。

    一道身影慢悠悠从城里走了出来,女子的长发被编成细碎的麻花辫,她不慌不忙地走过来,走过那些气势汹汹的旧部,就这样施施然在凝辛夷他们中间一站,于是所有那些戾气便都被她挡在了身后。

    凝辛夷勾了勾唇,鼓槌在她的手中一下又一下不知疲惫地敲击,像是要将这天都敲破一个洞。

    而她也确实在将如今大徽的朝堂撕扯出一个缺口来。

    所有人都在盼她累了。

    可是第一天,鼓声没有停,冬雷没有停,夏花也没有败。

    第二天,鼓声也没有停,冬雷依旧,夏花亦然。

    第三天,神都的百姓几乎要习惯那鼓声,有不怕死的甚至在城东赌坊里偷偷下了注,说这鼓声要敲多少天,平北候的命到底保不保得住,天下人的口到底堵不堵得住。

    这一日的黑夜将尽,灯火飘摇时,终于有马车与地面摩擦的声响传来。

    这一次的马车似乎比平时都要稳且慢,马车上的人甚至没有下来,只是隔着一层车壁,开口道:“还回家吗?”

    这句话出声,周遭的人已经跪了满地,行礼道:“凝司空。”

    凝辛夷弯了弯唇:“既然不是我家,就不回了。”

    凝茂宏沉默少顷,依然端坐在马车之上:“一定要这样吗?”

    “血书在身,五万条冤魂在心。”凝辛夷应道:“一定要这样。”

    凝茂宏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然后才慢慢问道:“我若说,我之所为,亦是为了天下,你可相信?”

    凝辛夷道:“信。可为了天下,也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凝茂宏倏而道:“我会杀你。”

    凝辛夷一槌抡下,平静道:“这种已经失败过很多次的事情,就不必再强调了。”

    至此,这场生硬的对话似是就要结束,但那马车中终于飘出来了一句话:“你就一次都没有怀疑过是阿娆?”

    凝辛夷反问:“我应该怀疑她吗?”

    凝茂宏似是很轻地笑了一声,又似是没有。

    他的问题问完了,于是轮到凝辛夷:“息夫人不敢说的答案,您会告诉我吗?”

    凝茂宏平淡道:“既然长湖的封印已经破了,你不是都想起来了吗?”

    凝辛夷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倏而问道:“您想要复活的人,是我阿娘吗?”

    这句话似是触动了凝茂宏内心深处的什么,马车上的那道素来如渊如山的气息竟是第一次有了不稳,凝茂宏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遮掩自己的心绪,随即,他的声音极冷硬地短促应道:“不是。”

    “真遗憾。”凝辛夷却是轻慢地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您对我阿娘情根深种,所以才会想要举天下之力,森森白骨,层层人命,想要复活她一个人。”

    那马车中的气息不稳得愈发厉害,凝辛夷却似未觉,转而道:“幸好不是,毕竟被复活,实在是一件太过残忍无趣的事情。”

    凝茂宏没有再出声。

    问与答都结束,这对本也不甚熟悉的父女之间,便也言尽于此。

    凝茂宏的马车就要离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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