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尘: 260-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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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承恩那个滑头,打了一次惨战就躲开了,现在是幹不思的前锋军过滏口陉。好地方,太行军狠狠给他来一顿居高临下的礌石滚木阵,管叫他的拐子马瘸上两条腿!”

    凤栖问:“打了么?”

    温凌似笑不笑的:“要是这一仗不打,高云桐是有异心了吧?就不怕幹不思过来杀你?”

    凑过去又道:“他若是舍得你,我还舍不得呢。”

    凤栖斜乜他:“他舍不得,他还出力;你舍不得,你却无能为力。”

    温凌脸色一变,嘴角一抽,然后把凤栖手里的汤碗用力一掀,里面的羊肉汤泼洒得毡垫上都是。

    “凤栖,我迟早割了你的舌头。”

    “脑袋你也肯割,何况舌头?”

    她仍不怕他,说的时候还在笑,好像是开玩笑一般。

    温凌心道:现在借重你威胁高云桐,不能不暂时留着你,等他们二虎相争、两败俱伤之后,我若不想留你了,就像何娉娉一样割了你的脑袋腌起来,想看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眼。

    他气得要命,拂袖而去,一路就在气哼哼想着割她脑袋的模样,又想等舍得杀她了,也就不用担心她那娇纵的脾性,一定要先尝尝她的身子,彻彻底底得到她、得到她的一切。

    想着心里突然又痒痒起来,步子踌躇了一下,又觉再死乞白赖回去赔笑脸太丢人了,跺一跺脚还是回到自己的营帐。遣开身边的人,关上营帐门,在屏风后若干箱笼里拖出一只雕漆螺钿的木匣子,打开欣赏里面的“妙物”。

    然而经历了一夏,石灰药油的精心“腌制”也抵御不住中原酷暑的摧残。

    里面那颗头颅发出了异味,和药油味一起扑鼻而来,冲得他一阵咳嗽。

    好一会儿他才皱着眉看头颅的样子也不似先时饱满,“她”两颊的肌肤干枯凹陷了,敷着厚粉却仍透出灰败暗紫的色泽,涂着红色唇脂的双唇尽是褶皱,隐隐露出白森森石灰般的牙。

    他不由撒手。

    头颅掉落在地上,滚过他毡帐内的羊毛氍毹,“她”被精心梳就的发髻也乱了,死了的头发断成一截一截的,干枯地飘零,失了光的珍珠宛如死鱼眼睛一样盯着温凌。

    温凌背上一阵阵冷汗。

    他从未怕过死人的部件,开膛破肚、脏器淋漓的都没怕过,今天却一阵阵冷汗。

    他手忙脚乱把头颅塞回匣子里,把匣子远远扔在一边,自己坐在地上,心怦怦地乱跳,眼神茫然。

    他晓得什么是死亡,但当“留住她”的执念也死亡后,心里那丝牵藤挂蔓般的期待突然空空如也。

    仿佛外头好遥远好遥远的地方传来他亲兵的声音:“报大王,有军报!”

    说了好几遍,他的亲兵都犹豫要不要闯进来了,才听见温凌在里面虚弱的声音:“进来汇报。”

    亲兵进门,看温凌脸色发白地端坐在前帐的椅子上,垂着头好像在看沙盘。

    他担心地先问了一句:“大王还好吧?”

    “我怎么不好了?”温凌呵斥道。

    亲兵虽见他头上还有未擦净的冷汗,但不敢说破,只能屈膝回禀:“刚刚从滏口陉传来的军报,四太子赢了两场,输了三场,身边铁浮图折损了一千余。现在命大王赶紧地前往增援。”

    温凌一腔子无名的恐惧才被这样的好消息冲淡了些。

    他微微笑道:“好的,我‘增援’他。你可以退下了,这样的消息,多多益善。”

    心里想:凤栖果然是高云桐的软肋。按这样的态势,我会成为最后的赢家了。

    第 265 章

    温凌这一阵因为太行军屡屡胜利打败他弟弟而亢奋起来, 颓败落寞的心情也重新鼓舞起来。

    人的心态也怪。

    之前落败时,凤栖仿佛是他的一道光,他小心翼翼不敢逾越雷池;但现在反倒得意张狂了, 想着高云桐和幹不思鹬蚌相争, 而他渔翁得利之后,凤栖如果还对他这样傲慢,他必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他的这种心思当然被凤栖捕捉到了。

    她对溶月说:“他若败到底, 只怕会拉我陪葬;但他若胜利了, 开始自鸣得意,就会像以往一样要求我俯首帖耳, 如同奴婢一般完全由他控制, 否则,强.奸打杀、各种虐待怕都不会少。”

    前者有生命危险,后者也是她不能接受的。

    溶月能想到的法子,只是屈从求存。

    “既然这么危险,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家,可不只有乖乖听命一条路了?他有强权,哄得他高兴, 或许饶娘子一条命?至少不受太多苦?”

    凤栖蹙眉望着帐篷的顶棚,半晌叹口气,摇摇头。

    溶月眼泪都要下来了:“我的娘子诶,命怎么这么苦!”

    “嘘”凤栖听到了脚步声, 急忙制止了溶月的泣诉,“没用的眼泪,掉了, 还是没有用处。该哭的时候再哭还不迟。”

    她用手绢把溶月脸上的泪滴一擦,然后端坐好, 紧接着温凌就掀了帘子进来了。

    凤栖皱眉嗔怪道:“进门前问一声,很费事么?”

    温凌冷笑道:“你区区一个囚徒,怎么还那么多臭规矩?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又吩咐道:“有封信要你写,外头有点起风,披件披帛跟我走吧。”

    溶月急忙拿来她的披帛。

    凤栖这种时候也不作,默默用披帛裹上肩膀,跟在温凌身后。

    到主帅营帐有短短一段路,温凌过来时盛气凌人,走路带风,但带着凤栖回程中却刻意放缓了脚步。

    她大概是沐浴不久,长发微湿,膏泽是木樨味的,甜而清冽,闻着叫他刚刚还硬邦邦的心又软和下来。

    好容易到了帐篷里,她刻意离得远远的,温凌清了清喉咙说:“有高云桐的信,你看了后我再告诉你怎么回。”

    大喇喇坐到案桌前的太师椅上,把面前一封信往前一推,示意她来看。

    凤栖没奈何,只能走过去,拿起信认真读了一遍。

    信里是公事公办的语气,讲了和幹不思的战局近况,又对温凌提了要求,不允许他往河南京畿地区扰民。

    他和幹不思的仗打得不容易,胜也是惨胜,凤栖心里为他担心,又无法从中看出并州的局面,不知他军饷、粮草等是否充裕,未免也是忐忑的。

    忽闻温凌问她:“咦,他打了胜仗,你也不高兴么?”问得意味深长。

    凤栖不愿被他捉摸出心思,便骨嘟着嘴说:“他胜局在握,明明可以拿捏你,却不跟你提出换我回去,而要保河南民众他心里……只有天下人,而没有我。”

    温凌顿时一喜,控制着表情故意不动声色地说:“不历事而难以识人。我倒是愿意给你机会,你肯以后乖乖地跟了我么?”

    说完,他心里一阵狂跳,有激动,也有怕被她拒绝的紧张。

    凤栖好久都垂头不语,最后默默把信笺放回他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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