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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文学www.wawx.net提供的《凤尘》 260-270(第2/17页)
他打开一个精致的瓷坛子,往土碗里倒了三碗酒,给王枢、高云桐和自己各一碗,说:“不管怎么样,还是祝你们旗开得胜,一切顺利。”
高云桐端起酒,大大地喝了一口凤杞珍藏的酒,果然不是凡品。
正欲说什么,凤杞也抬头喝了一大口,抢先说道:“我晓得,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我期待你们赢,也不全是自己怕死。你们晓得么?孤独更可怕,我在秣陵为什么想出家呢,就是因为我知道,我势必孤身一人一辈子了,想想就绝望。”
“怎么会孤身一人?”王枢喝了半口,就忍不住问道。
凤杞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多解释,只摇摇头:“你们不懂我。”
然后又喝了一大口,也才又说:“这个孤身一人,不是说我身边没有人,而是我知道,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了。所以绝望嘛。”
他笑笑,好像喝了酒心情好了一点点。沉默了好一会儿,又一次目视高云桐:“妹夫,我其实没有怪你,是脾气不好,你多担待。坐这个位置就这个位置吧,若是有一天没有活路了,就没有活路了吧……不过,你曾在军中,听说是会给做斥候或前锋军的一些士兵发入腹即死的乌头毒药丸的?”
他终于摊开手说:“妹夫,给我一颗吧,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我好用它,让自己死得舒服一点,痛快一点。”
高云桐说:“抱歉,乌头丸入腹则搅肠痧一样疼到腰腹抽筋,煎熬小半个时辰,最后口中吐白沫,鼻子流鲜血,死得既不舒服,也不痛快,只是会疼到说不出话来,且必死无疑,所以不会泄露军情。”
凤杞喉结一动,有些惶恐,但仍然摊着手:“但至少死得有尊严。”
高云桐片刻后才从腰间褡裢里掏出了一颗用蜡封着的黑漆漆的药丸,郑重地放在凤杞手心里,说:“也是,但轻易不要用,大哥的命很重要,对我们这些家人,还有对大梁这个国家。”
凤杞苦笑道:“我很重要?”
“很重要。”
凤杞似乎有些动容,撇着嘴像是要哭,又像是在笑,最后收拢手指,很小心地把乌头丸握在掌心里:“好的,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不用它自裁。如果我这条命还有点用……也还不错。”
他把剩下的酒一仰而尽,抹了抹嘴说:“姊夫,妹夫,你们两个人都有恩爱知己之人,可万万不要辜负,一定要活着回来。”
然后看了看王枢,微微好笑一般,又看了看高云桐,轻轻捶了他一拳头,说:“我那亭娘妹妹,可不大好对付呢。”
王枢被他的眼神看得狐疑,悄悄问凤杨:“娘子,这屋子的隔音是不是很不好?”
凤杨捣了他一肘子:“喝你的酒!”
生离死别顿时变得爽朗豪迈起来。
高云桐整整范阳笠,夹夹马腹,然后握着鞭子向周蓼、凤杨和凤杞拱手道别:“大哥,承你吉言,后会有期。”
他和王枢的马匹从山寨间缓坡下去,然后在曲折的小道上放开驰骋。数赐
到了岔口,均勒马慢了下来,高云桐说:“姊夫,我要从这里折转山道,往并州方向去了。”
王枢也拱手还礼:“妹夫,我则继续向洛阳去。你那里的回书我都看过了,这些岳丈大人能信得过的官员现在所在职位我也都一一琢磨过了。接下来等你的消息。”
高云桐点点头:“好的,姊夫骑马若不太娴熟,这里一带坡多路急,还是慢一些好。”
王枢笑得有点尴尬:“呵呵,我……骑马是练得不多。”
啊,山寨里的破屋子果然隔音不好!
心里多少有些不服:“哎,你说等这一仗赢了,把四妹妹接回来,山寨里一定就热闹了。”
凤栖落在敌手。
高云桐算计到了曹铮一死对凤震威望的致命打击,算计到了温凌与凤震的猜忌和决裂,算计到了温凌会与幹不思为权力争斗得你死我活,但是至今还没想出如何从温凌手中救出凤杞的法子。
他苦笑了一下:“但愿吧。大哥所讲的孤独绝望,我也挺害怕的。”
他手搭凉棚望了望山下的远方,这开阔的壮丽河山终于又给了他无尽的勇气:“不过,德不孤,必有邻。”
王枢也用力点了点头。
第 262 章
温凌成功地退回了延津渡, 松了一口气。虽然近乎是败逃回去的,但心知自己已经落入了凤震的圈套,能逃出圈套还是靠南梁的君与将之间的互不信任, 才找到罅隙与高云桐临时合作, 互取所需。
虽然知道这样的合作不会长久,但两方都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谋求的合作,将来没有了利益, 再撕破脸打一场你死我活的战役也无妨。
唯一让他不舒服的是凤栖。
他感觉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她的掌控力, 所以反而有些怕见她有时他自己都会觉得好笑,他怕她什么呢?她娇弱无力, 连他的一个巴掌都经不起;她被困在他重重的军营之中, 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囚犯;她死了为郡王的父亲,全家都废为庶民,已经没有了能够仰仗的家族背景……
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怎么会让他思之如狂,却不敢触碰?
不过倒是没有了那种纯粹欲望之后,他能够平静地审视凤栖,也感觉她可以成为好的合作伙伴。
不免有点后悔, 要是刚开始就肯真正祭神后与她合卺礼成,她的身和心,她的勇气和智慧不就都是属于他的了?
“听说南梁朝廷派到并州的监军在并州军的兵变中被杀了?”温凌语气平静地对凤栖说,“高云桐要接管并州了?反叛是板上钉钉了?”
凤栖放下手中的针线活, 微微笑道:“是吗?我还当他这个迂腐的书生不会肯造反呢。”
“有机会上位,为什么不造反?”温凌嗤之以鼻,“你们凤家的高祖皇帝不就是这样倒戈了他的恩君, 黄袍加身当的皇帝?高云桐当然也可以过一把皇帝瘾。”
而凤栖也对他一声嗤笑:“不,你压根不懂这些书生坚守的初心。”
“就是儒家那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温凌有些不屑。
“不, 是孟子的‘亲亲而仁民’。”凤栖答道。
“民?”
“是。”凤栖说,“孟子还有一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温凌出生便是靺鞨贵族,不太能理解这句话,因而皱了眉。
而凤栖亦能理解他一般,说:“其实我以前也不大理解这句话。觉得天下横竖是我凤家的,亲兄弟里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无非是为了权和势。可后来打仗了,我从天潢贵胄跌落到民间,看到民生疾苦才晓得那些权贵间的勾心斗角毫无意义,也才随着晓得‘亲亲而仁民’的含义。”
她心里想着:高云桐在并州发动兵变,掌控了并州军,不知道是如何兵变的,掌控军队的情况又怎么样?他能迈出这一步难能可贵,想必按他们的计划,已经见到了她哥哥凤杞了才做出决定。
正想着怎么打听到消息,又听见温凌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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