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尘: 260-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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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我做你的罪名,是吗?”

    温凌很快接话:“那我也不能放你走。”

    他头戴儒巾,身穿儒衣,目光冷硬,毫无仁慈,刚刚松开的胳膊再一次箍紧了,仿佛在宣示凤栖是他的人,他宁可她死也不会放她离开。

    “如果那样,我必死无疑,你也受我牵连得罪。”凤栖缓缓说,“值当吗?”

    温凌腾出一只手把头上的儒巾摘掉,用力拍在案桌上:“值当!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凤栖被勒得几乎透不过气,冷笑着,声音低低的:“你这种爱啊,我承受不起。”

    “随你承受不承受得起。”他执拗地说,“我的就是我的,我宁愿毁掉也不会留给高云桐。”

    第 269 章

    温凌的占有欲不免让凤栖有点毛骨悚然, 但避无可避,她只能先不与他争执,不过也不会求饶。回去后, 默默地收拾了不多的东西, 与溶月一起搬到营伎们居住的地方去。

    溶月吓坏了,一路喋喋不休地问:“怎么了?突然搬到那个鬼地方去?他要把我们当营伎一样对待了吗?……”

    凤栖默然了很久说:“他把我们藏在那里,犹如把明珠藏在小石子堆里, 仅是企望不那么显眼。”

    “他还是想帮我们不成?”溶月既有些奇怪, 也有些担心。

    凤栖觉得也不能让她失去警惕,又说:“藏起来只是因为他护不住了, 然而藏起来还是能够被找到的。溶月, 你要是改主意想离开了,我再来想办法。”

    溶月脸色惨白,却仍摇摇头:“我就和娘子在一起。”

    凤栖没有再劝。溶月的性格越来越像她了,想定的事情劝也没有用,不如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反而无怨无悔。

    当然,少不得容忍溶月喋喋不休的抱怨:“真是, 如果藏起来都护不住,何不放你离开?”

    凤栖苦笑道:“他宁愿我死在他的手上,也不会放我离开的。”

    溶月呆了一呆,好半天才终于说:“这样自私的男人, 不嫁也是对的。”

    营伎们居住的地方条件很差,一间帐篷横七竖八要睡好多人。这些小娘子们做惯了伺候男人的事,羞耻心已经很少了, 常见当完“差使”回来的姑娘胡乱袒着肩膀和胸脯,撩起裙子当众擦拭身上的黏液和血迹, 嘴里说着脏话骂着那帮“可恶的禽兽种子”。大家彼此也不避忌。

    凤栖进门就被里面的腥臭气味呛着了,紧跟着里面人的粗俗话语也让她觉得不适。

    溶月默默收拾出一个角落给她躺下,凤栖说:“我不急着睡,先给你身上擦擦药天还热,不要不注意弄溃烂了。”

    鞭伤不伤筋动骨,但血痕条条,皮开肉绽,看着触目惊心,涂药时溶月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刚刚那帮子视她们俩如无物的营伎们不由都注目过来,然后有几个热心的还围过来:“这是惹翻了谁吗?受了这么重的刑。”又有说:“明晚我会伺候酒宴,到时候偷偷带些烈酒回来给你擦一擦,比药油防溃防生疮的效果好得多。”

    都是苦命人。

    凤栖鼻酸道谢,顿时连帐篷里污浊的气味都不觉得难以忍受了。

    明晚营中有酒宴。凤栖想:莫不是温凌的弟弟幹不思派人来了?

    第二天接近中午,营伎们乱纷纷地起床,洗漱梳妆一通忙活。

    她们也分三六九等。

    长得好看、技艺高妙的,是伺候主帅、将军这一级别,宴饮上陪酒陪舞,好吃好喝,但也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次一等的清秀佳人,是伺候猛安谋克的将官,相当于万夫长、千夫长这类,眠于军帐,只需忍耐一个人的坏脾性;

    最惨的是长相粗糙的村野妇人姑娘,多是掳掠而来的,则是平日到晚上就绑在榻上,外头大头兵们排着队、提着裤子一个个轮着泄欲,那种牲口般的羞辱感和痛楚,真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今日这架势,来的人只怕地位不低。营伎中等而上之的都是精心打扮,但也都是愁眉苦脸。

    凤栖悄然问:“可知今日谁要来?”

    一个漂亮小娘子说:“听说是比冀王还要尊贵的人儿。叫我们务必要好生伺候着,不然当心小命。”

    那八成就是幹不思了。

    凤栖只是诧异,幹不思也有胆子亲自到温凌军营里来?

    又想:他身是太子,又有绝对占优势的人马,拿定了温凌不至于跟他同归于尽,所以亲自过来羞辱凌逼。这样位高一级的压迫力量,温凌纵使恨得牙痒也不能不敷衍着,甚至会不得不退让几分以求自保。

    营伎们应差,当然不会有凤栖主仆的事。她们俩也很见机,用草木灰抹了脸,脏布帕蒙了头发,穿灰扑扑的衣衫裙子,只在后头烧火煮水。

    熬到夜幕降临,外头篝火燃得半天亮,载歌载舞的声音响起,军士们喝酒说笑声也响起。

    凤栖盯着小铫子下的火苗,怔怔地发呆。

    只听萨满的傩歌高亢了一阵,又渐渐低矮了,觥筹交错声清晰起来,接着又是歌女们的唱腔乍起,渺渺入云,再接着是鼓点,节奏和调子有些像《臻蓬蓬》,踏歌的欢声又雷动了。

    纷乱的脚步声却从四周纷至沓来。

    凤栖在这些声音里辨析,渐渐心往下沉,终于说:“溶月……”

    溶月没她那么细心敏锐,一直只专注于火焰的大小和铫子里的沸水,“啊?”了一声抬头:“娘子,怎么?”

    凤栖说:“他们在营地里搜查。”

    “谁?搜什么?”

    凤栖说:“今日来的,不是郭承恩,就是幹不思自己不,以规格来看,是幹不思的可能性更大;幹不思肯定没有怀着好意来,在营中搜检,想必是要找到什么证据。我们很有可能也是他要搜检的内容之一。”

    溶月张大了嘴,好半天才说:“我们逃罢。”

    “往哪里逃?在这营地的哪里,他们都能瓮中捉鳖一样。”凤栖说,“越动弹,越显眼。”

    溶月害怕得开始落泪、哆嗦。

    凤栖抓住她的手:“溶月,冷静,该来的总会来。”

    溶月也点点头:“娘子,我不怕,我与你一起。”

    凤栖拿了一块炭木,翻开白苎麻的裙子,想写最后的遗言,又陡然想到写了也不一定能流传出去,大概她上次给高云桐的信中暗书,就是她此生最后的遗言了。

    但现在总要留点什么,给后人,亦或自己。她再一次握紧炭笔,看着裙褶一道一道,宛如竹纸上打着朱丝栏。

    “溶月,你有没有什么想对家人说的话?”

    溶月流着眼泪,摇摇头:“家里人都不知道在哪里呢,何况写了他们估计也收不到。”

    凤栖笑了笑:“不错呢,是处青山可埋骨,胡乱用草席一卷,挖个坑就算客气了,就不知道有没有人为我们‘夜雨独伤神’。”

    知道溶月听不懂,只抚慰地拍拍她的手:“不怕,来了也好,我们都是干干净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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