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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文学www.wawx.net提供的《千里万里月明》 40-50(第19/22页)
接她了。
他精神很好,看着还是那样年轻,仿佛什么都影响不了他的心情。李秋屿一如从前,问她学习啊考试啊,他对她的关爱,一点都没变。明月坐后排,只能看到李秋屿的眉眼,她想起第一次,她坐他车里跟他说话的情形,那会儿多好啊,她只把他当作一个非常好的陌生人。
她跟亲人也没那样哭过,说那么些话,她惘然得很,李秋屿从内视镜和她目光对上,明月反应慢了慢,才避开他的眼睛。
“我一直想跟你谈谈,考虑到是期末,所以没找你。”
明月低下头。
“那天的事,我在想总要有个原因,后来我想明白了,你对我有所怀疑,是正常的,因为平时我很少说自己的事,这很难不让人生气。就算是同学之间,这样遮遮掩掩也叫人不痛快。”
李秋屿频频看内视镜。
“明月,是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吗?”
她迅速瞥过去一眼,摇摇头:“不是。”
“那就好,咱们还能沟通的对不对?”
明月局促不安:“我以为,你肯定讨厌我了。”
“你看我现在像讨厌你的样子吗?”
李秋屿笑笑,“咱们说过那么多话,也认识好几年了,不该为着一次不投机,就老死不相往来?是不是?”
他找了家鲁菜馆,定的包间,明月下车的时候,叫太阳晒得眯眼,看着特别迷茫,特别可怜,李秋屿一见她那个可怜的样子,心里叹息一声,他没法怪她,她是个好孩子,无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是明月。
点的菜听着就像她爱吃的,蒜爆羊肉,拔丝苹果,把子肉……李秋屿找她吃饭前是一个心情,真坐一块儿了,他很愉快,这种愉快叫他想起《卡拉马佐夫兄弟》里的一个情形:二哥伊万和三弟阿廖沙在饭店一块儿吃饭,他们刚进去坐下时,就是这么愉快。他一直记得那个最初的场景,想象着要和谁一块吃饭,会发自内心高兴。
“咱们有什么话可以说个够,我有时间,你也有。”李秋屿把椅子拉近,“过来坐,别这么生疏,咱么第一次认识时,你也没这么拘束,还记不记得?”
明月坐到他身旁,李秋屿说:“来,先喝点果汁,这儿的菜味道不错,等会尝尝。”
空调打的低,李秋屿见她抱着胳膊,往上调了温度。
她想起他自杀的同学,他骂了他,李秋屿却抱住他。她也激烈地指责了他,他却在请自己吃饭,她为此无地自容,良心被深深折磨,她不去看他,盯着桌布:
“我也不知道那天为什么说那些,我明知道你不是,我没本事反抗真正的坏人,但说你坏,你自打认识我,没做一件对我不好的事,我什么都知道,还要那样说。”她揪紧裙子,耳朵开始红了,“这对你太不公平,我自己受过不公的事,现又加在旁人头上,我知道是不对的,却又做了……”明月迷惘不已,一个人还要了解旁人,兴许连自己都没法子理解,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品德有问题,她怀疑起自己,常常想哭泣,为的是发现自己没有认为的好,她辜负了奶奶,也辜负自己,辜负学到的知识、做人的道理。
用不着李秋屿审判她,她自己就已经先行审判。
李秋屿说:“你以为我今天是来批评你的吗?当然不是,也不想你因此愧疚。”
明月喃喃道:“不单单是对你,对任何人我这样做了,我都会想自己这是怎么了,人活着,最不该亏良心,我起小就知道这个道理,其实没做到。就算你真的是那样,朱兴民吃亏了吗?”她抬起眼愣愣看他,“我吃亏了吗?他高高兴兴回家去了,我也来念书了,没一个人受损,反而获益,更何况我知道你不是那样。”
她嘴唇颤抖起来,又低下头,“我做错的事情,不会抵赖。是我自己愿意什么都跟你说的,我不能要求你也什么都跟我说,这是人的自由,要是我觉得不值,可以走人,不该强求旁人。”明月肩膀也跟着微微动着了,她现在就受着精神的苦,过去也受过,为什么要否认别人的,为什么这么狭隘,她不配叫明月,月亮是皎洁的,她只是藏蜀黍堆里的老鼠。
外头服务员进来上菜,热气腾腾,香味四溢,李秋屿站起身,跟人说剩下的菜晚会再上。他重新坐她跟前,握住明月的手,明月已经快哭了,“我爷爷给我起名的时候,想着我能像月亮那样,照人身上,给人方便,夜里也亮堂堂的,不叫人赶夜路的害怕,失了方向……”
李秋屿不断抚摸她细软的头发,洁白的耳廓,他太喜爱她了,他本来为此整夜失眠,但一看见她,他就觉得她可怜,她才十几岁,为什么要苛求她呢?她比周围的一切大人都好,她是整个春天都在等自己的人。李秋屿忘记了自己的茫然不解:这样的女孩子也会有“恶”的一面吗?他再多想一分,都是对不起她。他不能再想了,也不愿再想,他只想抱抱她,他看出她正在受苦,她没等他开口,自己就把自己定罪了,不完全是为他的缘故,她就是这样的孩子,是天生的明月。
“你爷爷没起错,这个名字是你的,没有比这个名字更适合你的了,你是要给人照路的。”他目光也有些迷离了,他不是来训话的,却已经把她弄得这么痛苦,李秋屿低语着,“明月,你要相信我今天不是来责怪你什么的,你对我怀疑很正常,我确实不是个坦荡的人,也不高尚,你一直都很信任我,觉得我很好,其实我没法做一个榜样,一点都不积极乐观,对什么都可有可无,我不是真的脾气好,我只是,”他下意识摇头,“觉得一切都够无聊的,所以不跟人生气,我调动不起来情绪,看上去脾气好,是因为我心里谁也没有。”
明月呆滞地望着他,有种陌生感,大概像第一次见到跟女朋友在一块儿的李秋屿。她没想到他说这些,很自然去问:
“你心里也没有亲人吗?爸爸妈妈呢?养大你的保姆呢?”
李秋屿说:“有过她,可惜她已经走了,我不是在正常家庭长大的,大概就像你,父母只是把我生下来。这不是主要的原因,我不是没有父母就过不下去的人。”
“那是什么?”明月觉得见着的不是李秋屿,好像有人借了他身体的壳子,坐她跟前。
李秋屿道:“我不知道怎么说,也许有原因,但也可能根本没有,注定是某种人。就像资助你念书,要我说多具体的原因,说不上来,我不是为了显得自己有爱心,或者思考这个事多有意义,当时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临时起意,你能接受这个解释吗?”
明月不知道,不知所措了。
“你做事都是偶然随机的吗?”
“几乎都是。”
李秋屿对她很坦白了,太坦白了,明月无法理解,她面临一种新的局面,李秋屿对她的好,竟然是随机的,像人买车票,随便买到哪一张。也像她进门时看到大厅里,有人到前台要一次性筷子,打一把里抽出一双,这不用思考,也不用选择,完全随机。她还没见过有人这样活着,他如她所愿,说了自己的事,迷雾却更重。她更不懂李秋屿是怎么回事了,他如果流露一点脆弱,她立刻会抱紧他,他没有。
“我不像你,我即使做了‘好事’,也不是我做的。”
“那是谁做的?”
“是我的保姆,我在模仿她,我的善意是从她身上学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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