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蛇的陷阱: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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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什么是国家?

    无论是句法层面还是语义层面,这都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句。

    但卢箫很难给出明确的答复。因为当它从白冉口中反问出时,冰冷又悲怆的语气令它变得无比复杂。

    大雨倾盆的雾气中,那双绿眼如幽幽的鬼火,点燃后反而让空气变得更冷了。

    它们在期待一个答案。

    “一定范围内的领土、人民和权力组成的共同体。”卢箫的嗓音干巴巴的,和空气的湿度形成鲜明对比。

    “啊哈,真有科学性。”

    卢箫听出来她在讽刺,便没有说话。

    默契久了,白冉也知道旁边的人不打算回答。她随手将没吃完的鸟肉直接扔进了熊熊火堆中,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说话。

    “知道我的出生地本来的名字吗?叫巴西。”

    “现在也叫巴西。”卢箫平静地评论。

    看到那个表情后,白冉眼角的褐色斑纹立刻冒出了鳞片的轮廓。每当她控制不住情绪时,便会不可抑制地显出兽化的痕迹。

    “但那叫‘巴西帝国’!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国家,一个君主立宪制的南美国家,而不是什么南赤联的破自治州,女人甚至可以露肩膀。”

    卢箫感到内心颤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归于平静。很久以前她当然也想过这些事情,只不过早就被更悠远的历史情绪抚平了。

    “那有什么本质区别吗?如果眼光再往前放放,所有国家其实都建立在战争与吞并上,现今这四个国家也没什么区别。”

    白冉衬衫下露出的半截手臂青筋暴起。显然,她对卢箫的反驳很失望。

    “但吞并到一定程度,就很可笑了。如果在七十年前,我才不用和那些张口闭口便是仁义道德的东亚老腐朽当同胞。”

    卢箫冷冷地回应道:“什么是同胞?不管黑皮肤黄皮肤白皮肤,都是人罢了。”她早就没有民族的概念了。

    “我们现在的这片土地本该能听到叽叽喳喳的印尼语的,而我的家族们本该说满是大舌音的葡萄牙语。如果不是那些来自旧普鲁士的医学书籍,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西文字母长什么样。”说着说着,白冉脸上的鳞片越来越多,一开一合的口中,牙齿也越发锋利起来。

    卢箫丝毫不惧怕那恐怖的兽化趋势。

    她只是很担心,并悄悄扶住了白冉的手臂摩挲。上一次见到这样的状态还是一年多前。

    当这样一个女人都无法控制情绪时,吼出的话怕是最复杂的心结。

    “但事实上中文的信息密度最大,最适宜社会发展。”话一出口,卢箫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安慰。

    这时,白冉的嗓音开始破天荒的颤抖:“是啊,他们一味追求语言传达的效率,学着世州的样子将中文定成官方语言,抹杀的其它的语言和文化。但你知道吗?印尼语效率比中文还要高,只是时振州不会讲罢了。暴.政,都是暴.政。”

    一针见血。

    以前的一针见血是戏谑的,今日却是悲愤的。

    卢箫想起了叛逆期读过的禁书。很久以前的世界,或许确实是多彩的,虽然从未得以见证过。

    可惜人总受限于自我经验,她找不到任何适当的思想或语言,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白冉。

    “你怎么忍心谴责我?”无比受伤的语气。

    注视着那双清澈又渴望的绿眼,卢箫死死咬着唇,直把唇最后一点血色咬没。

    愧疚冲昏了她的头脑,她为擅自评判白冉而抱歉。

    “我同意你的说法。”

    雨点猛烈地撞击丘陵,合上了白冉剧烈起伏的胸脯。

    暴雨倾盆间,仅存的遮盖被冲刷干净,愤怒与委屈孤零零地立在旷野之上。

    白冉终究没能控制住。

    或许是情绪太过失控,或许是年纪大了;她的嘴瞬间凸起,鳞片刷一下蔓延开来,盖住了整张脸。

    很快,她的形态便不再能称之为人,而更接近一条即将生吞猎物的蚺蛇。

    那颗蛇头近在咫尺,信子一吐一吐,甚至能看清楚上面每一条细纹和每一个鳞片。

    没有惧怕或排斥,只有难过与心疼。

    卢箫知道,白冉一直在竭力摆脱兽性的控制,保持人的尊严是属于她最后的倔强。

    刚变成蛇形的白冉好像有些脱力,她一个不稳,身子向火的方向倾去。这怪不了她,只是愤怒会让人无力。

    “小心!”卢箫及时上前揽住她快触到火焰的身体。

    然后很自然地,将那条通常会被形容成“丑陋骇人”的蚺蛇无比亲昵地搂入怀中。

    雨渐渐小了。

    似意识被抽取了一般,白色的巨蚺瞪大眼睛,静静躺在上尉的怀抱里深呼吸。肌肉记忆般,她的身后悄悄探出一条粗壮的尾巴,缠住了上尉盘起的腿。

    “如果没有赤联吞并其它国家,那些女人本可以不用戴头巾的。我淋了雨还不够,他们竟然想让更多的人一同淋雨。”蚺蛇凸出的嘴僵硬得一张一合,每个细胞都在诉说着无力。

    “我明白,我跟你一起谴责这个世界。”

    卢箫曾以为白冉那满不在乎的神情下,真的是什么都不在乎;或许她确实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爱人的态度。

    温柔是最有力的剥皮器。

    从不曾听过的弱小与无助,终于在那一刻全部展露了出来。

    “所以我加入哪个军队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都是乱七八糟的国家,这个操蛋的世界。”

    无比落寞的声音,像滚到沙地上的珍珠,一颗颗敲打在听话人的心上。

    卢箫垂下了眼,悲哀从嗓子中滚落,滚到抽搐的心脏上。

    “我现在能理解你了。对不起。”

    那条蛇抬起眼睛。

    虽然看惯了那双绿眼在人脸上的样子,不过当它们安在一条蛇脑袋上时,倒也毫无违和感。

    唯一有违和感的是,明明顶着粗鲁凶恶的野兽模样,眼神却纯真柔弱似初生的孩童。

    白色蚺蛇的瞳孔动了一下。她因没有眼皮而无法作出眨眼的动作,但卢箫明白她其实是想眨眼的,便点点头以示回应。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怕,还敢抱我?”蚺蛇不解地问。

    “为什么要怕你?”

    “因为我现在的样子。”说完后,她还特意张大嘴,将尖牙抵入上尉纤瘦的脖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咬断颈动脉。

    卢箫笑着摇摇头,仍紧紧搂着她:“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我知道是你,就不会怕啊。”

    时隔太久,粘腻粗糙的触感有些陌生,但上尉只会搂得比以前更紧,因为兽化后蛇皮的温度比往常还要低,她怕爱人着凉。

    “可那年在拉瑙你吓得不轻吧。”无理取闹的娇嗔。

    “那时候我们又不是爱人。”

    蛇的眼珠狡黠地滴溜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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