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雨季: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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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年过四旬,两人得天独厚的脸庞,也看不出太多岁月遗留下的痕迹,反而是气质沉稳下来。整个人变得越发稳重、儒雅。

    周颂宜目光看向女儿,又转回来,觉得有点儿好笑。她充满爱意的目光望向靳晏礼,“女儿说,她打算开学住读。”

    “是吗?”

    听见她这样说,他的目光看向靳湜也,“在家住不好吗?怎么忽然想着,要住学校了?高中读书本来就苦,学校那条件,真能习惯?”

    “好歹是国际学校,师源、住宿条件都是一级的。怎么到了爸你的嘴里,就变得这么不堪了。”

    靳湜也翘了翘嘴巴,“再说,您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我又不是柔弱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是去学习的,不是享受的。”

    “学习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所以我打算全身心地沉浸下去。我小舅可是清华毕业的,您也是大学特聘教授,这么些年,sci期刊没少发。我妈又这么优秀,我作为你们的子女,再怎么样也不能落后。”

    “路是我自己选的。”她语气坚定,“我这不是和你们商量,这是我深思熟虑许久后得出的结论。”

    靳晏礼皱了皱眉。

    “行。”

    周颂宜注意到他的表情,知道他其实不大同意的,但还是应了,“我和你爸说不过你,答应了。”

    “谢谢妈,”一边说着,一边分别给靳晏礼、周颂宜,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爸。”-

    五十岁后,周颂宜渐渐将工作重心放下来,慢慢地开始以家庭为重心。女儿如愿上了北大,开始忙碌自己的学业和事业。

    变得越来越自立。

    靳晏礼这几年比较忙碌,北京的家算是忙碌之下的落脚地。其余时候,开始全国各地地跑。周颂宜空闲下来,就陪同他一起前往陌生的城市。

    秋天天气疏朗,树叶泛着秋黄。两人相携走在铺满梧桐叶的大道上,耳边车水马龙、人潮熙攘。

    他学会了拍照。

    这几年,中国的每座城市,都留下了两个人的剪影。四季更迭,看云卷云舒。

    一晃眼,又一个几十年过去了。长辈皆已离世,只余至亲的手足,晚辈承欢膝下。两人相携走过近六十载。前年秋天,靳晏礼没能熬过病痛的折磨,享年86。

    秋季的某一天午后。

    周颂宜最近身子骨越来越乏力了,躺在窗前的摇椅上。秋日的午后,阳光并不炽热,摇椅轻晃,那些透过窗棱的光斑,也一点一点的晃动。

    晒在花白的头发,暖和极了。

    她眯着眼。看向窗牖外,玉兰树掉了不少叶子了。又到一年的休养期了。

    “外婆,外婆!”

    沉书舒急匆匆地从院子外赶进来,手中还捏着一沓信封。跑进屋里,急切地唤着周颂宜,“我刚刚在外祖父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沓信封。”

    “上次清理的时候,都还没有发现。”

    “上面写着吾妻启。”她小心翼翼地递到周颂宜的眼前,“您要不要看看。”

    周颂宜一愣,转而睁开眼。里面含着温和的笑意,“书书啊,外婆老了。眼睛已经花了,看不清了。你打开,读给外婆听吧。”

    “好。”

    “坐着吧。”

    沉书舒展开信封,像是展开一份老旧的故事。字迹遒劲有力,匆匆略去,字里行间中虽没写明爱,可爱早已无处不在。

    她缓声读着。

    人老了,身体各项机能都在下滑。视觉、听觉、嗅觉,皆在下滑。沉书舒温和、舒缓的声音在耳畔传来,那么一瞬间,周颂宜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有没有在听。

    这样的日子,好像一下回到了两年前的秋日。

    靳晏礼前年去世的。离世前,缠绵病榻了许久,精气神一直不太好。犹记得,最后那一天,像是回光返照般,气色好了许多。

    将自己拾掇得精气神足了些。蹒跚地朝周颂宜走去,坐在她的身边。拉着她,絮叨了许多话。

    大多数时候,她都在静静听着。偶尔附和那么一两句。

    说到最后。

    靳晏礼慢慢弯下僵硬的脊背,动作机械、轻柔地趴在爱人的腿边。眼神柔和、气质儒雅。

    他说:“小宜啊,我给你写了许多信。要是未来有一天,你想我了,就让孩子们读给你听。那样,就好像我还在你身边一样。”

    周颂宜垂下眼睛看他,轻声问:“我要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也好,免得我怕你想我了。”他逗趣的语气,“我也不能掀开棺材板出来。”

    “只能干着急。”

    “净胡说。”她动作轻盈,一下一下地顺着他早已稀疏花白的头发。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庞滑落,冥冥中早了预感。

    可她什么话,都不能说。

    那天,也如今天这般。阳光暖和,晒得人头发都带了温度。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这般静静坐着。

    “小宜啊,我怕是要先走一步了。”靳晏礼睁开眼,看着窗外的景色。

    山映斜阳,余晖穿过树梢。落下一大片不规则的阴影。绿叶边缘,闪着金灿灿的光。

    耳边,鸟雀煽动着翅膀。

    他气若游丝,面临死亡没有惧怕,“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便是这段感情的开始没有征询过你的意见。但我不后悔。曾试想过无数个没有你在身边的假设,都没有这一刻来得确切,没有你在身边,我这一辈子注定了只会孤孤单单、身如浮萍。”

    “这辈子,已经走到尽头了。”

    “我很满足。”

    “不敢再奢求下辈子了。”

    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微弱。直至终了的那刻,削瘦的嘴唇一张一合,几乎用尽全部的力气。

    “小宜啊,”靳晏礼的眼神柔和,注视着这个用了一生去爱的人,“我爱你。”

    “很爱很爱。”

    年轻时,爱总挂在嘴边。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相携一生的爱人,许久没再在从彼此的嘴里听到“爱”这个字眼。

    因为爱,早已无形融入生活中的点滴。不需要特地地去描着,一举一动,尽在不言中。

    骤然听见“爱”这个字,相处的那些时光,像是碎片般纷涌而来。周颂宜心中难受,眼泪不受控地落下。

    “啪嗒——”滴落在靳晏礼的面颊,他抬起手,试图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只是,已经没有了力气。

    “别哭。”

    她哭着,眼中却带笑,“我不哭。”

    靳晏礼久久地注视着她,两人谁都没再开口说话。落日隐于深绿的山峦,夕阳斜下,探进窗棱的阳光变得微弱。

    光线偏移,落在两人的面颊。

    他在她的怀中,慢慢咽了气。走的那刻,没有痛苦,很安详。唇边衔着一抹极淡的笑容-

    “外婆,外婆!”沉书舒停下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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