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情苏青瑶徐志怀: 160-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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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走吧,不要堵在这里,”女佣又冷冷地说。“别给脸不要脸。”

    苏青瑶默默接过包袱,拎着它,沿公路往山下走。

    坚持她一路走下来的那口傲气,似乎要被这愈发孱弱的身体摧毁。她实在走不动了,于是吃力地挪到路旁,坐到一颗巨大的榕树下。她额头靠着粗糙的树干,泪水织成面纱,罩在脸上。一排蚂蚁顺着指尖,爬上她梅枝般的手腕,没入袖口。

    现实的困境和理想的困境同时包围了她。

    难道我的想法是错的吗?我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呢?

    她想着,喉咙深处呕出一声低微且苍凉的笑音,然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晕厥前的最后一幕,是路边有个粗布长衫的青年朝自己跑来,嘴里喊着:“小姐——小姐——”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七日之围

    “小瑶,小瑶?”

    睡梦中,一只冰凉的手在摇晃她的肩膀。

    苏青瑶抬头,看见一个一张素白的脸,正噙着笑,抚摸她的额头。苏青瑶侧躺在女人膝头,愣愣望着她,倍感熟悉。她分明认识眼前的女人,只是过去太久,记忆落了灰,让称呼停在了嘴边,久久说不出。

    “哎呦,弟妹,可把你们好找。”

    还未回过神,又一个声音传来。

    苏青瑶闻声爬起,转头望向说话人,是她的大伯母。

    “荣明回来了,你不快带小瑶过去见见?”大伯母迈着碎步,摇着蒲扇,走到跟前。“哦!齐大人也来了,你记得换身衣裳。”

    “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了那个女人。”

    大伯母面露难色,不言语。

    女人抿唇,扶正苏青瑶,站起。

    她身穿蜜合色的大袄,石青的鱼鳞裙,一双巴掌大的绣鞋,右手拿着一柄绣着杜鹃的团扇,她折腰,用这扇子拍了拍裙子,掸去灰尘。

    苏青瑶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这是她的妈妈。

    她再看自己,小手小脚,浑然孩童模样。

    合欢树下,蝉鸣聒噪。

    女人站在树下,冷冷道:“我看他是铁了心要休我。”

    “男人嘛,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大伯母安慰。“与其这样闹下去,不如你肚量放大些,替荣明把那位邓小姐纳了。”

    “我提过!嫂子,我难道是心胸狭窄的人?是她不肯做小。”女人说。“什么离婚,什么恋爱,全是洋人教坏了他。早知如此,老太太就不该让他去留学。”

    竹筒倒豆子般,她一口气讲完,才后知后觉地看向女儿,改口道:“算了,我等下就去。”

    大伯母颔首,摇着扇子远去。

    “妈妈?”苏青瑶去扯母亲的衣袖。“爸爸又带姨姨来了?”

    “可不是,那个坏女人又来了,”她嘟嘟囔囔地蹲下,拍去女儿青绿纱衫上的灰尘。

    “但我觉得姨姨很好啊,”苏青瑶说,“她上次来,给我买了一大罐奶糖。奶奶屋里也有奶糖,但她只给堂哥,不给我。”

    “好什么好,她最坏了!”女人狠狠戳一下苏青瑶的脸蛋。“你喜欢她?你要让她当你的娘亲吗?”

    苏青瑶头甩成拨浪鼓。

    “嗯,这才对。”女人灿烂地笑了。

    她抱起女儿,足足转了七八圈,才气喘吁吁地放下。接着,她回屋,换了身衣裳,独自走向挂着楹联的厅堂,去见那位德高望重的齐大人。

    挥别母亲,苏青瑶拿着她留下的团扇,在西厢房的花圃里扑蝶。

    玩了一阵,觉得没意思,便出了后园,往中庭走。

    路过书屋,她听见格窗内传出沉闷的读书声,时断时续,是老夫子在给大伯的儿子上课。

    她停下脚步,仰起小脑袋,呆愣愣地听老塾师拖拉着语调,讲鲁哀公六年,孔子遭厄于陈、蔡之间,绝粮七日,弟子馁病。

    孔子召来弟子,问:“吾道非耶,吾何为于此?”

    ——我的主张难道不对吗? 我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呢?

    苏青瑶还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

    她五岁,仅仅认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

    女儿家嘛,认识字,会写自己的名字,读熟《女则》、《内训》,再准备一笔丰厚的嫁妆,然后嫁出去,就差不多了。

    孔子的问题,以颜回的“世不我用,有国者之丑也”作结,书屋内的话音也随之停歇。

    苏青瑶回过神,跑回后宅的西厢房。

    她进屋,掀了蓝布帘子,走到卧房,见昏暗的拔步床上,母亲正伏在大伯母的怀中哭泣,肩膀一耸一耸。

    听到脚步声,女人直起腰,盯着站在床边的苏青瑶,脸色灰白。

    “可惜了,要是个男孩多好,”大伯母感慨,“要是儿子,老太太兴许……”

    “妈妈,”苏青瑶上前,搂住母亲的腰,也打断了大伯母的话。

    女人不言,侧身,两只冰冷的手捧起女儿的脸蛋,托在掌心。

    这般端详许久,她开口:“我要是被休,这孩子就归荣明了。”

    说话间,天黑了,忽然下起雨。

    大伯母看一眼窗外,转回头,重重叹息:“唉!”

    “那个女人一定不会管小瑶的。”她继续说。“嫂子,你看她那双大脚,一看就没家教……她要是让小瑶也变成那样,将来怎么能嫁好人家?”

    “是啊,是啊,”大伯母连连点头。

    苏青瑶看到母亲因这一下的赞同,眼底闪起泪光。

    “嫂子,去帮我把裹脚布拿来。”她垂眸,泪水像凋谢的紫藤花一样落。“她不管,我管,别的我管不了,唯独这件事,我不能让她害了小瑶。”

    大伯母点头,依言去取来新得裹脚布,长长的白布,令苏青瑶想起说书人口中的吊死鬼。她怕了,本能地跳下床,要跑出去。她的母亲却从身后紧紧搂住她,泪水顺着衣领流进了脖子。苏青瑶直发抖,看着大伯母将裹脚布递给母亲,又接替母亲,死死摁住了她。

    女人脱去苏青瑶脚上的绣鞋,露出一双已经缠上白布的脚,剪去,露出巴掌大的小脚,足尖如鸟喙。她抽了抽鼻子,重新为她裹足,这次用的力气比从前任何一次都大,裹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紧。

    她哭着扯紧裹脚布,说:“没了娘,女儿的脚没人管,以后就嫁不到好人家。”又说:“嫁不到好人家,她这辈子就完了,一个没了娘的女儿家,一个爹不管的女儿家,怎么活,怎么活?”温热的泪滴在苏青瑶的额头、眼睛、鼻尖和嘴巴,是一个个绝望的吻。

    苏青瑶伸直手臂,想擦掉母亲脸上的泪水,可不论怎么使劲,她都碰不到她的脸庞。

    滔滔雨水,浇淋在瓦片,激起一阵白雾,浸湿了徽州闻名天下的木雕,黄木上拈花含笑的观音,似是含着泪光,静静地望着昏暗屋内的母女。她们手摁着手,腿压着腿,骨贴着骨,肉黏着肉,分不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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