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宦指南: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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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薛且清的心突突跳着,他惶恐的问李知州,但李知州也给不了他回应。

    他只能如是说:“哎呀,督公肯定有督公的道理,到时候督公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别怕,本知州给你撑腰!”

    薛且清更怕了。

    而随着越走越近,田埂上的黛蓝身影也愈发明晰。

    过分纤细的腰肢被宫绦勒出,自宽大袖口探出的是盈盈一握的细腕,修长的五指落在一旁黑衣男人的掌心。

    半散的长发顺滑,此时正垂在身后,两缕鬓发落在身前,皆带着些许水汽与寒意,像是挂着水珠的柳条。

    鬓发旁那张仿若精致玉雕的面庞上,印着两弯细细的柳叶眉。而柳叶眉下,是一双凌厉且明亮的桃花眸。那双眼眸似出鞘的玉刀,且带着些许……微妙的熟悉。

    薛且清注视着那双眼眸,莫名有些恍惚与出神。

    “薛判官。”

    看清正脸,确认了对方确实是前世那位由他一手提拔的詹事府詹事的时鹤书神色不变:“关于新法,本督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薛且清瞬间回过神来,有些慌乱的垂下眼帘:“……督公请说,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知。”

    看出他的紧张,时鹤书轻笑了笑:“薛判官不必紧张,只是一些小问题罢了。”

    观察着这位与前世相似而又不同的判官,时鹤书收回落在景云掌心的手:“薛判官,本督好奇,你与新法区百姓的接触多否?”

    沾着泥土的双手揪上了衣摆,薛且清搓了搓衣角,有些迟疑:“还……还好?”

    那就是比较多了。

    对薛且清性情略有了解的时鹤书了然,随后又问:“那是否有百姓,与薛判官诉说过新法的不便之处。”

    揪着衣摆的手更紧了,薛且清思索片刻,斟酌道:“的确有几家农户与我抱怨过……说这样轮种很麻烦,有几季种出来的东西也不是主食,为何官府要他们这样种。”

    时鹤书并未对此解释些什么,而是轻轻颔首:“还有吗?”

    还有……

    薛且清垂下眼帘,声音更低了些:“还有官贷,那些农户不理解官府为何要放贷,说只有傻子才会主动去给官府欠钱,早晚被抓进大牢。”

    听到这些话的时鹤书依旧平静:“本督知晓了,可还有别的?”

    薛且清所说的这些,时鹤书早已料到,因此并不意外。

    毕竟在这个未开民智的时期,愚民永远是最多的。而限制愚民去突破现有生活,了解知识的力量亦有很多。

    可愚民亦是人,是人就会有问题。但从没有人为他们解答问题,因此不懂,不理解的他们自然会困在自己的思维里。

    时鹤书清楚这些,因此派出了官吏去解释轮作的好处,去解释新贷的优缺。

    只是没有人听,也没有人信罢了。

    就像他在路上寻农人问新法相关,永远会被恐惧的避开。

    双唇轻颤了颤,薛且清想说没有了,却在那过分平静的目光下再度回忆了起来。

    “还有……”薛且清抿抿唇:“我刚到北通州时曾听说,那些富户士族在新法试行刚刚下达时,大肆宣扬新法祸国殃民,并说新法就是为了让百姓活不下去……引得人心浮动。”

    听到这话,时鹤书轻声道:“宣扬这些的富户士族已被抄家,薛判官有心了。”

    抄家……

    第一次感受到时鹤书权力之大的薛且清微微睁大了眸,他注视着时鹤书,看着这位姿容俊美却恶名远扬的东厂提督轻叹了口气。

    “多谢你,薛判官。”

    时鹤书牵了牵唇角:“有劳了。”

    那双本就熟悉的明眸在笑起后更是熟悉,薛且清几乎不受控制的回忆起究竟在何时曾见过那双眼睛。

    在哪里呢……

    时鹤书后来与李知州说了些什么,薛且清已经听不清了。他只愣愣注视着时鹤书的眼,直到那纤细的身影被马车吞没。

    ……马车。

    等等。

    马车。

    随着那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缓缓驶离,薛且清也瞪大了眼。

    那日,长安门外的……

    是督公?!

    ……

    那日与薛且清的交流,让时鹤书再度将北直隶的所有试行区都核查了一遍,已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同时,认清百姓惧怕多数官吏的时鹤书开始尝试张贴告示,并派人多多宣扬新法对民生的好处。

    随着多雨的夏季渐渐过去,时鹤书垂下眼帘,注视着桌上的新法试行总结。

    建元三年的秋,在不知不觉中到来了。

    第48章 火铳

    新法的试行很成功。

    而随着结果被递交御案, 新法被推行到了更远的地区,问题也随之出现。

    地方豪强士族抵制,贪官污吏动手脚。

    但都没关系。

    朱笔落到笔架之上, 羽睫下烟灰色的眸子晦暗,时督主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清浅至极的笑。

    有问题, 就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是吗。

    ……

    日月交替轮回,时间慢慢走到了晚秋。

    秋风卷着树叶落下,闹市的窃窃私语掩不住宣读诏书的声音。

    “假传新法者, 杀无赦。”

    高台上, 人头滚滚落地。东厂太监收起手中诏书,冷冷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

    死有余辜。

    树叶落到了血泊中, 又被黑靴毫不留情的碾过。

    这是东厂太监走过的第七个县, 亦是他送上路的第二十一个官吏。

    督主仁慈,若单单只是假传新法,督主是不许直接杀了的。但奈何走到现在, 他还没遇到一个不是贪官污吏, 没有另行恶事的官吏。

    呵。

    冷笑蓄在唇边,无视惊恐的百姓,东厂太监坐上马车,提笔在名单上划去几个名字。

    接下来,该去别处了。

    低调的马车行驶在官道上, 自天空落下的渐渐从枯叶变做了白雪。

    秋冬的交替无形,失去生机的朽木被落雪掩埋。

    那是一个血色的冬天。

    一个个名字自纸上划去,一具具尸体化作烂泥, 无数官吏在那个冬天走上了末路。而随着冰雪消融,一切腐朽都化为了新春的养料。

    建元四年, 春。

    这似乎是一个美好的春天。

    随着一颗颗人头落地,大宁上下一时风气肃清,不少未被处理掉的贪官污吏都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而在这个春天,新法亦以燎原之势蔓延到大宁的每一片土地,虽还未彻底扎根,却也是极好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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