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柔: 8、缓归客(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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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时候,薄雾尽褪,小巷间已是流光融融。

    盛星云想了想,换一套解释:“她生得漂亮,就是女孩儿。”

    魏元瞻似乎犹疑地抬眉,隔着数丈金光将宋知柔仔细看一遍。

    从她走一步踉跄一步的脚,到那张不敢扬起,半边都藏在氅衣下嫩生的脸庞……

    魏元瞻抿了抿唇。

    半晌,他视线从宋知柔身上挪开,看到周围密匝的人影,神色有些黯。

    突然袖袍晃动,盛星云掣了他的胳膊,低声问:“你知道为何这么多人想拜雪南先生为师吗?”

    表情高深莫测,令魏元瞻轻蹙下眉,沉默一会儿,说:“先生武艺超群,众人慕他,有何奇怪?”

    “不是。”盛星云凑近些许,刻意压着嗓音,“江南有一传闻,说他从前有个徒弟,本来沉疴在身,命不久矣,却因为拜到他门下,得他神力祛祟,后来身子日益强壮,多活了好几十年。所以啊——”

    盛星云歪起嘴角,说道:“做雪南先生的徒弟,能延寿。”

    话音甫落,魏元瞻已像打量病人似的看了他好几眼,倏而一笑:“雪南先生才过而立,哪来跟他好几十年的徒弟?你是傻子吧。”

    又想他方才神叨叨的样子,魏元瞻忍不住,拿手扶面,再次笑起来。

    盛星云被他这一讽,眼神都呆滞了。渐渐地,他回过味,咬牙揽上魏元瞻的肩:“谁是傻子?”

    寻常打闹,魏元瞻从不上心,随他怎么揽,只是稳稳当当地立在那,笑而不语。

    盛星云一时动气,极快与他分开,推了他一把。他身形一转,再站稳,有一团黑影朝他跌下。

    下意识地,魏元瞻伸手按住来人的肩,不想力道太冲,她连人带氅衣地撞过来,贴进他怀中。

    几乎是一个环抱的姿势,他紧紧搂着那团黑影。

    很快,魏元瞻回神,一双英挺的眉毛难以察觉地压一下,下睨着她。

    周身萦绕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额头抵了什么,融融的,像衣襟装饰的风毛……

    知柔瞬间反应过来。

    想要离开,可刚一动作,脚踝攀上一股肿胀的痛感,她站不稳,重跌回少年胸前。

    却是这个刹那,知柔看见少年半张面孔,谈不上熟悉,只是那矜傲又燥郁的感觉,让她冷不丁想起一人。

    知柔耳朵微热,不愿叫他认出自己,索性两眼一闭,撒手“晕”了过去。

    还好这份装相不用维持很久,雪南来抱她时,少年握在她肩头的手微微施力,把她推开了。

    与此同时,盛星云的声音从背后而至,带着十足的歉意:“对不住,我只是想让你搭理我,你没受伤吧?”

    魏元瞻睇他一眼,摇头,回首望着雪南。原本高大的身躯,此刻抱着一颗粽子似的姑娘坐于臂弯,显得格外和善。

    他一开口,便是这样亲慈的味道,对魏元瞻说:“多亏你,他才没有摔到地上。”

    魏元瞻不敢领功,眼神胡乱地避一避,随口答对:“没什么。”

    当是少年人腼腆,雪南笑了笑:“我虽不收徒,家里却有些好茶可以招待。进来吗?”

    听了这话,魏元瞻感到一阵失落,随后理清思绪,对他拱一拱手:“那便多谢先生。”

    起云园原是前朝户部侍郎吴渭的故居,他早年科举不顺,直到知命之年才被前朝末帝赏识。

    是以,后来赁这座宅子的多是些怀才不遇的士子,内里装潢未更,一代代保存下来,随处可见书香气息。

    魏元瞻第一次来起云园,由雪南引路,绕过流水桥,穿过两道廊子,来到西边的厢房。

    “你们先坐。”雪南将知柔安置榻上,踱开几步,掣两张梳背椅给他们:“我去寻身干爽衣服,回来给你们煮茶。”

    魏元瞻没想过宅中是这番情景,竟连仆侍也无,他不肯叨扰,雪南却很客气,手掌在二人肩头一按:“无妨,我一个人也是这样,没什么麻烦的。”说完提脚出了房门。

    盛星云目送他远去,拍了下手,满脸骄傲地回视魏元瞻:“乘你的光,方才他们看我那艳羡的眼神,别提多痛快了!只是雪南先生不收徒,实在可惜。”

    魏元瞻一颗心都在雪南身上,他走了,兴致慢慢落下来,有些敷衍地搭腔。

    盛星云嫌他寡淡,走到榻边去看知柔。

    日光明媚,过窗渗透进来,整间屋子都被映得柔软了。

    小姑娘裹着氅衣躺在榻上,露出一张玉白的脸,微隆的眉骨下嵌着羽蝶,似乎感应什么,有些微颤。

    盛星云一喜:“你醒了?”

    知柔暗暗咬牙,唯恐他继续说话,她强撑僵直的身体,半点儿不敢动弹。

    却无奈,天不遂人愿。盛星云认定她已醒来,不知出于何种缘故,他觉得她会是一个有意思的人,于是拎着袍摆,在长榻另一端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雪南先生的女儿吗?”

    “你为什么一身湿啊?”

    在他问出一连串的问题后,榻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回应,甚至眼皮都不曾掀开,牙关紧咬,像是魇住了。

    一点晶莹的光在地砖上闪烁,室内悄寂无声。

    魏元瞻目光往榻上停一刻,有些想笑。

    还装。

    转而扬起眉眼,把盛星云叫回来:“别吵了。你不累么?”

    盛星云额心微挤,有些闹不明白:“她是不是故意的?”

    魏元瞻不置可否。偶然回身,余光中踩进一道长长的影子。

    是雪南跨进来,手里披着一件青衣,到知柔榻边站了片刻。

    听脚步声,知柔知道是他回来了,骨头实在太酸,身子一扭,装模作样地咳两声,慢慢睁开眼。

    她的技艺委实不算高明,雪南早瞧出她在装睡,只是不明就里,也就没有拆穿她。

    他微笑道:“醒了,把衣服换了吧,大夫一会儿就来。”

    原来宅中是有一个老仆的,被他遣去请医,方才回报。

    知柔碧清的眸子往房中三人身上溜一圈:“我……不方便。”

    童音稚稚,有些许哑。

    雪南一笑:“没人看你。”话罢背过身,大掌一挥,示意两个少年都转过去。

    他不知道榻上的孩子是个姑娘,魏元瞻和盛星云却清楚。

    二人脸颊一烫,先后跑到屋外面等。

    初冬时节,万物都是幽静的,树影携着光斑照到檐下,室内传出喁喁的说话声。

    “您不记得我了?”

    “去岁秋天,您在洛州旸子街上救的人,是我。我认得您的剑。”

    此言作罢,房中静了须臾。

    知柔担心他瞧不出她的眉目,连忙抬手把额前湿发蹭开,仰着圆扑扑的脸,双眸闪亮。

    “是你。”雪南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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