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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文学www.wawx.net提供的《恰如天上月》 140-150(第14/19页)
隐约可见一方规模宏阔的园林,其中殿宇显敞,观榭林立,似有数不尽的曲池疏圃和假山佳木点缀其间。
此园名为铜雀园,在东汉末年由曹操所建,后经石虎修葺扩建,如今是燕人的皇家御苑兼武备库,东侧紧邻的便是文昌殿、听政殿和后宫。
吸鼻涕的汉家小郎哪里知道这些,只用一双黑得发蓝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园西那三座华丽高台。深秋清冷的晨光里,最中间那座高台飞檐拂云,巍若仙居,令他暂时忘却了阿父阿母,情不自禁地生出向往之意。
这小郎还不知道,眼前这座台子正是曹子建那句“愿斯台之永固兮,乐终古而未央”所咏叹的铜雀台,外祖父一早就教他背诵过。
当铜雀台在视野里从香炉大小变为房屋大小时,犊车在一所宅子旁边停下牙贩回过头,冲着群儿吆喝了一句“都给我老实点”,跳下车去叩门。
不多时,门里走出个黄头发绿眼睛的中年男子,脚下趿拉双毡履,肩膀上披件棉袍,一脸的倦容,显然是还没睡醒。
牙贩堆着笑迎上去神色甚为巴结,他称中年男子为“末那楼”,回头指了指一车头挨头的惊恐小儿,低声央求末那楼想想办法。
末那楼在寒风中打了个哈欠,朝犊车瞥了一眼,用流利的汉话道:“你老兄可是给我出了道难题,若是搁在平日,这一车也算是紧俏货,可眼下这个时候,这些生牙谁还敢再沾手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行市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所谓“生牙”,指的就是车上这些未成年的小儿,若是成年男丁称为“熟牙”,育龄女子则称为“草牙”。
草者,母畜也,因母畜繁殖时往往都趴在草上而得名,贩子不拿人当人,因而便有了这个说法,这些都是略人贩奴者的行话。
“唉!”牙贩一听这话,顿时苦下脸来,他来往边境做这无本生意也快有十年了,自然知道行市。
熟牙和草牙到手就能用,需求量大,脱手也快,再不济还能低价卖给官府充当苦役,是以市面上大多都是熟牙和草牙。生牙则不同,手不能挑、肩不能扛,买回去要养上好些年才能派上用场,除了达官贵人之外一般的人家不会购买。
这个牙贩多年来一直是反其道而行之,专门做生牙生意。他劫掠品相好的小儿,主打一个少而精,回去稍加调|教,高价出售给贵人牟利。
这几年晋人平定了内乱,国力蒸蒸日上官府将边境民丁大批迁移至内地,连燕军都掳掠不到人口,他这样的民间贩子更是好几年都没有开张。
好不容易赶上江南大灾|荒,他想着去江陵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从一帮半死不活的饥民中捡到几个品相不错的,尤其是那个姓张的小儿,生的细皮嫩肉、虎头虎脑,看穿着打扮就知道出身不凡,这样的生牙最好卖,若不是赶上灾荒极难到手。
他本想着这回是发大财了,谁知道一趟走回来,大燕已经变了天,不光换了个皇帝,连銮驾也从洛阳迁到了陪都邺城。
入邺城之前,牙贩已经托人向旧日的老主顾打听了一圈,竟然没有一户要生牙的,有个在朝中做侍御史的人家告诉他,这一仗打得凶险,往后还指不定会打到什么时候,如今稍有些见地的人家都节衣缩食,哪还有心思买小郎。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想到呢!”牙贩思及此处,不由哭丧着脸道:“幸亏我多打听了一嘴,否则,差点就一头扎进洛阳!我一听说陛下北狩的消息,赶紧就往邺城来,在虎牢关差点与李军走了个脸对脸,好不容易躲过一回,快到邺城时又在黎阳碰见了!”
牙贩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嘶”地抽了口凉气,趔着嘴道:“原来我往黎阳走、李军也往黎阳走,在白马津时我们是一前一后渡河,算起来只差了大半天!”
末那楼笑道:“你这一趟是不容易。”
“这一趟差点将命都搭上家里还有一群老小等着米下锅,我也是实在没别的办法了!你末那楼手眼通天,再难的行市,总归是难不到你,我寻思着你若是肯要,我就把这一车生牙都给你,一个子不赚,只要个路费就行。”
末那楼顿时嗤笑了一声眼神精明地睨着牙贩,“什么手眼通天少来这一套!我可不是氐人,不喜欢往脑袋上戴高帽!”
这就是说他口惠而实不至的意思,牙贩心领神会,赔着笑往末那楼手里塞了个项圈,“纯金的,一点心意。”
这项圈还是他从那个叫张猷的小儿身上刮下来的,上面原来还有五枚珠子,三枚石头的被他丢了,剩下两枚自己收着余下一个秃圈给了末那楼。
末那楼将金项圈递到嘴边咬了咬,“你老兄这一趟可是收获颇丰”,说着将目光转向那一车生牙。
牙贩脸色顿时一松,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看看这回的货,个顶个都是好的,若非如此,我哪敢过来劳你大驾!”
末那楼神情挑剔地看了一会儿,冲着牙贩比出一根手指,“我只要一个,也不亏你,价钱还照着从前的算。”
“一个”牙贩惊出了一脸愁纹,“哎哟!那我可是连路费都合不上了!”
“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黎阳可是邺城的南大门,李军现在已经渡过了白马津,也许明天就会打到邺城下这都不好说。这种时候,就是一个我还不一定能出手,你可别不领情!再说,你糊弄得了别人,可是糊弄不了我,这种没本的生意,能卖出一个就够你吃一年的,还有什么不知足”
“真有这么邪乎不是都说李军师老兵疲,撑不了多久了么再说,魏人都已经从河套出兵了,李军现在是两线作战,只要再拖他几个月,他自己就偃旗息鼓了!”
牙贩将道听途说的这些都拿来与末那楼讨价还价,央求道:“咱们是老朋友,你再多要几个,我给你个好价。”
他冲末那楼伸出五根指头,看着对方的神情,又一根一根地往回收,直到剩下最后一根。“老兄,十分之一的价格,我可是够有诚意了!”牙贩也有些急了。
末那楼丝毫不为所动,冷笑了一声甩袖就要往回走。
“哎呀,好说好说!”牙贩赶紧拽住他的袖子,咬牙道:“就依你,一个就一个!”
末那楼鼻孔哼了一声斜眼道:“好心劝你一句,别想着撞大运,除了我这里,整个邺城你也找不到第二家收生牙的。这一车小牙,一天就得吃掉百钱,留一日赔一日,回头赶紧找个地方处置了,也好及时止损。”
牙贩心疼得直嘬牙花子,垂头丧气道:“也只好如此了!”
“小郎,你叫什么名字”末那楼来到车前,指着其中成色最好的那个小儿问道。
“我叫李杲,我阿父就是李勖,你们快带我去找他!”——这句话早就等在了喉咙口,灵奴憋了一路,好想大声喊出来。
他已经竖着耳朵偷听他们的谈话好久了,贩子和末那楼的声音不高,他听得断断续续,许多话听清楚了也听不懂意思,唯有“李军”二字如雷贯耳,一听到就让他的小心脏砰砰直跳。
“李军”就是阿父的军队,这几日以来,灵奴已经听到过许多次“李军”了,他想也许阿父就在前边那座高台上阅兵,只要稍微往下边一看就能看到自己,若是告诉眼前这两个大人,他们也许会带着自己去找阿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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