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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文学www.wawx.net提供的《微月临春阙》 90-100(第7/19页)
王弘俦答道:“她自然是好。”
……
自被王弘俦带入宫中看押,露微便再没见过白日,只是模糊地知晓,自己身处的这间闭室就在周贵妃的紫兰殿。每过一段时辰便有小婢送来饭食,虽不与她说话,却能从门外透来的光亮看出,这是一日的正午。
一日一食,果然只是想叫她暂留一口气。但她既不抗拒,更不吵闹,就算伤痛不适,也忍耐着将这残羹冷炙全都咽下了——她想要的,可不止是这一口余息。
然而,算来远不到第三顿饭的时辰,闭室的门却反常地开启了。她闻声惊醒,却见门外透来的光,昏黄摇曳,将两个异于婢女身形映在壁上,形影缓缓移动,终于现出真身:
“妾是什么身份,何劳娘娘亲送饭食?也还不到时辰呢。”来者正是周贵妃和王弘俦,看清他们的同时,露微便率先说道。
贵妃却是头一次近处与她对峙,眼中端量,带出一笑:“我就说你不像太傅之女,纵然是在赵家长大,耳濡目染,却终究不像文士之家的千金——果然,你是晏令白的血脉。这世上的奇巧之事,都被你们父女碰上了,你说有不有趣?”
她在此时提起晏令白,无非是警醒之意,露微了然,也笑道:“娘娘以为此事奇巧,妾却不以为然,难道妾不是他的女儿,娘娘便会放过他?”顿了顿,更将目光端正直视,方继续道:
“或者娘娘还有另外的深意?就比如,妾活到这么大,不过十八年有余,竟能碰上两次谋朝篡政的大逆之事。这,岂不比妾的身世,更奇巧么?”
贵妃仍是含笑,缓步上前,伸手提起了她的下巴,这张苍白的面孔倔强分明,凝视良晌,心中竟起了一丝怜悯,缓道:“赵露微,我知道太子为什么喜欢你了,你实在很像他的母亲。”
露微稍觉诧异,想起侍奉太子以来的许多关联,问道:“惠文皇后喜着红衣,就是陛下赐给妾的那身官服一样的红色,她着红时很美,对吗?”
贵妃竟有一瞬出神,旋即深吸了口气,脸色沉下,将她的下巴愈加捏紧,直至她因痛皱眉,方道:“这些话,你很快就能亲自去问惠文皇后了。”
类似于死到临头的话,其实不必贵妃特意来说,他们用尽手段,未必是要留她活路?露微忽然有所解悟,一笑道:
“贵妃身居高位,妾只是阶下囚,自是高者难攀,卑者易陵,这也是自古的天理。”
贵妃自不会觉得她是顺从,只道:“不要急,这自古的天理,高者如何难攀,卑着如何陵之,我都会让你一一亲历。”
露微却更笑出声来:“可天理不止一条,高岸为谷,深谷为陵,陵谷之变,或许也可在朝夕之间呢?”
贵妃不再理会,将她放开,目光缓缓下移,在她撑于地面的左手上稍作停顿,转向了一旁挑灯侍立的丁仁成。丁仁成立时会意,将她左臂一把拽起,从腕上脱下了一只镶金玉镯。
很快,闭室又陷入黑暗之中,但露微却是慰然作笑。
……
对于赵启英的报案,周崇除了告知贵妃,便再无举动,一心只预备着起事的召唤,连日都坐镇京兆府内。他亦听闻此事引起的风波,暗自忖度之际,忽见王弘俦夤夜而来,一问却道,他奉命才去了一趟安定观。
王弘俦自是将贵妃传见章圣直等事一一说明,周崇听到章圣直竟有异心,吓得发了身冷汗,忙道:“王内官,他若是临时反悔,那可不是不得了的事,金吾兵权尚在他手中,贵妃怎么说?”
王弘俦还没说完,安慰道:“府尹莫慌,他早已无法全身而退,就算他手握金吾,想来短短的时日,也无法尽收军心,况且,娘娘说他的心思本就不在兵事上。所以不论金吾如何,我们想要控制偌大的皇城,只有监门卫守住宫门怕是不够,须得召集一些死士,顶替了宫中的金吾。”
那章圣直无心兵事,可周崇也非领兵作战之人,听来一口气不敢松,说道:“想替换宫内金吾,至少要七八百青壮,就算让京兆府的衙差和臣家中的奴仆都来顶上,也差得远。臣又不能明目张胆去办此事,这……这可如何是好?贵妃又何时要人呢?”
王弘俦却反作一笑,微微躬身上前,按住了周崇手臂,道:“府尹守着京兆大狱,还怕凑不出几百个男丁?”
周崇猛一恍然,脸色白去几层:“贵妃要放囚犯为……”
王弘俦举手示意他噤声,虽已深处府堂内院,隐私之处,仍显出万般谨慎,左右环顾,方点头:“娘娘要府尹尽快为之,最好就是这一二日。”
周崇长长地舒了口气,明白了话中的含义,“臣知道了。”
王弘俦见周崇已经清明,心下稍安,不再多留,行礼告辞,转从屋后小门悄然离去。
周崇自也再无心思歇下,来回踱步,思量了半晌,抬脚去了前堂,唤来当班的衙差问道:“贺伦今晚在不在?可回家没有?”
衙差一听这个名姓,却是忍笑:“这京兆大狱不就是贺法曹的家么?府尹一年十二个月唤他,他有十三个月都是在的!”
周崇却冷下脸来,瞪了他一眼,片刻道:“你去,将他请到隔间里,就说有些旧案要他整理。”
衙差早已领会长吏脸色,断不敢再取笑,小跑而去。然而眨眼的工夫,他却又折返回来,周崇正奇怪,才要询问,竟见他身后赫然转出个人影:
“下官贺伦,久候府尹。”
……
晏令白被关押大理寺已有月余,虽数度提审,他和一众甘州军士自是不认污名。但纵是周氏要将他置于死地,倒也未见有刑讯逼迫之事,一应审问步骤皆是大理寺的官吏按律办理。
起初,他只是想自己在朝中的身份毕竟举足轻重,而且谢家一时并未受到牵连,周氏是有所顾忌。然而时间一久,他也渐生狐疑,这周氏既敢行此悖逆大事,怎么连给他加刑之事都不敢做呢?饶是谢家支撑,恐怕也另有文章。
他思来想去,终究无法推定外头的缘故,不得已,还是念起心头最要紧的一件事,静默许久,不觉皱眉闭目。这副形容,落在与他一处关押的陆冬至眼里,不免关切,凑近问道:
“将军在想什么?”
晏令白闻声睁眼,见这小子双目圆睁,愣头愣脑的,虽已成婚,也从未改往日淘气,笑道:“你倒不怕,也不担心贤儿?”
冬至瞬间垂头一叹,想起自己被抓来那日正在杨家,淑贤吓得不轻,幸而杨君游在家,将妹妹挡在怀中。他情急之下也乱了方寸,就远远喊着,叫她千万不要出门。
“她幸而不像我,有父亲,有兄姊,怎么也不会让她一个人熬着的。我怕也没用,我本来……就很没用。”
晏令白与他虽没有父子的名分,但实情并不比与谢探微差到哪里。当年将他从死人堆里捡回来时,晏令白与宋容尚未离婚,他便是养在宋容身边,咿呀学语时就唤宋容阿娘,此间情分早无分别。
只是后来宋容离去,晏令白已受托收了谢探微为义子,为怕军中多言,一个军将广收义子,私心难测,便终究省了这一个虚名。在他看来,冬至天分虽平常,难得却是真诚纯善,一丝旁杂的心思也没有,来了繁华的咸京也未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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