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载雪: 12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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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身影自不远处徐徐走近,清亮的话语声放轻了些。

    “原来你喜欢的便是那位阿哥?”

    楚流景停顿片刻,慢慢垂下手,面上神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眼尾却弯出了一点弧度。

    “是不是很可笑?”

    分明是两厢情悦之人,却因心中退避而不得不藏起自己这副惹人厌弃的真容。怯于向心上人坦明一切,又做不到全然扮作毫不相干的另一人,装模作样久了,连自己都快要以为那张面具才是她本来的模样。

    当真可笑。

    南歌未曾听懂她话中之意,只拧着眉有些不解:“既然喜欢,为什么不直接说?你这样轻佻的样子,又有哪个人会把你的喜欢当真?你们汉人果真奇怪。”

    明明先前连她伸手触碰都要避开,如今却又装得这般随意,阿娘说得对,外乡人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实在不是适合相伴之人。

    可是……

    南歌看着眼前人染了淡光的侧颜。

    她生的当真太好看了些。

    少女纠结地皱了鼻子。

    再安静了一会儿,南歌长出了一口气,抬起头目光透亮地看向身前人。

    “阿娘说喝酒可以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这次来九皋麓我恰好带了酒来,你想要试试吗?”

    ……

    二人来到圣女峰下的浅溪旁,寻了块空旷的草茵随意坐下,远处影影绰绰的篝火与人群仍在夜色中欢腾跃动,淡白的月光流泻于潺潺溪水中,化作了一溪霜雪。

    南歌抱着方才从幄帐里取来的酒,递了一斛给眼前人。

    “这是我阿娘亲手酿的钩藤酒,与女酒一块在地里埋了许多年了,是我出生那年酿的,现在应当有十七年了。”

    酒以一只雕刻精致的牛角装盛,尾部挂了一条红穗,楚流景接过酒,望着其中隐约可见的澄澈酒液,眸光微微低垂。

    “我曾经也与我阿姐一同埋过一坛酒……如今也有十四载了。”

    南歌举起牛角饮了一口,被辛辣的味道刺激得吐了吐舌头,转头看向身旁人,“原来你还有阿姐?看来你们关系应当很好。”

    冷淡了一夜的人语气轻缓了几分,“是,她待我极好,每每见到吃的玩的总会先念着带给我,夜里我害怕时便会陪在我身旁,为我讲惩恶扬善的侠义故事,教我如何握剑,同我说只要自己手里握着剑便永远都不必害怕了。”

    听她徐徐说着,南歌脸上流露出了艳羡的神色,“我也想要阿姐,可我家中只有我一人,阿翁说家里除了我再养不起别的孩子了。”

    有些沮丧地说罢,她又似想到什么,好奇道:“你阿姐与你生得像吗?”

    眼前人已然这般好看了,只是脾气却太古怪了些,若是那样温柔良善的一位阿姐,又长得与她相像,定然会很受旁人喜欢吧?

    南歌眼神都亮了一分。

    却不想身旁人摇了摇头,“我与阿姐其实并非亲姐妹,是她于水上捡到了我,一手将我抚养长大,旁人问起时只说我是阿娘流落在外的孩子,因此我与她全然不像,但她却待我远胜寻常姐妹。”

    没想到瞧来散漫淡漠的人竟还有这样的过往,南歌惊讶了一会儿,却又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你虽然从未见过你阿娘阿爹,可却有这么疼你的一位阿姐,看来你是一个很有福气的人。”

    本以为会得到一番安慰,却不曾想听到了如此言语,楚流景望她一眼,鼻息间溢出了一点轻笑。

    “你说得不错,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如妖似仙的容颜因着眼尾勾出的笑而更显出了些许慵懒风情,南歌不觉有些出神,望了她好一阵,方慨叹道:“明明笑起来这般好看,做什么总要摆出那副吓人的模样?”

    楚流景倚于石边,抬手饮了一口酒,懒声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本就该怕我,而不是如现下一般对我诸多疑问。”

    南歌根本不听她的话,一只手撑在下颌边,歪了头看着她,“你愿意与我说这些话,说明你已经将我当成了朋友,我又为何要怕你?”

    楚流景神色浅淡,“我可以与你说这些,也可以在你听过之后将你杀了,死人总归不会泄露半点秘密。”

    “你?”少女上下端量她一眼,“你这样瘦弱的身子,恐怕连剑都举不起来,又该怎么杀我?”

    空气似有一瞬凝滞。

    南歌眼前一花,一点凉意瞬息扼上了她喉间,苍白而瘦削的指骨宛若冰冷的枷锁紧紧贴于她颈脉,暗红的双眼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便如俯视猎物的异兽。

    安静片刻,扼于颈侧的手松了开,近前的身影倚了回去,话语声些许懒怠。

    “现下知道怕了么?”

    南歌未曾说话。

    心口的跳动于短暂凝定后剧烈地回荡于胸腔,身后是一片冰凉的湿意,濒临死亡的恐惧与无法言明的悸动后知后觉地缠绕上心间,令她恍惚忘了呼吸,连身子都僵滞在原地。

    待心跳渐渐平复,她缓慢回过神,抬起头方要看向眼前人,却见一只手拿着牛角酒递到了她身前。

    南歌愣了一愣,下意识接过了酒,“你……”

    “你替我拿着,我好像醉了。”

    话音方落,握着酒的手失力地垂落下去,倚于石边的人已然闭上了眼,脸侧浮着些许绯色,俨然已是醉倒过去。

    南歌:……

    *

    夜色渐深,热闹的九皋麓渐渐安静下来。

    沿山而建的吊脚楼亮着暖黄灯火,秦知白立于悬出的木廊间,望着山脚下星星点点的火光,一贯沉静的双眸压了隐约暗色,一双眉也蹙了起来。

    已将近子时,而左近安排的房中却未有丝毫声响,早该回房的人迟迟未曾归来,入目所及的昏暗令她本就清冷的眉目更添了一抹寒凉。

    “叩叩”

    门外忽而响起了敲门声,秦知白停顿片刻,行至门边打开了门。

    穿着苗族衣饰的少女站在房外,她望着来人,眼中掠过了一丝异色。

    “是你?”

    南歌一怔,“你认得我?”

    秦知白静了一瞬,却并未回答。

    “有什么事吗?”

    南歌回过神来,“与你一同来的那位阿姐,她喝醉了,你可以去看看她吗?”

    秦知白一顿,微敛了眸。

    “她在何处?”

    ……

    水声潺潺的清溪旁,醉酒的人低垂着头靠在一块巨石边上,银白的发丝垂落于脸侧,染了薄薄月光,屈膝倚坐的身姿显出些许懒怠,犹如屹立于夜色下亘古不变的神像。

    脚步声轻响,一道影子投落在沉睡的人身旁。

    楚流景微微睁开眼,模糊的视线落了一张熟悉的面容,下意识的警醒就此烟消云散,她缓慢抬起手,似想要触碰向来人,却又忽而顿了住,最终只梦呓般地唤了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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